他深吸了口气,语气诚恳道,“袁姑娘,你随我一路同行,与我一同历了很多本不用经历的磨难艰险,这些陈某感激在心。今日之事欺瞒于你,是我错了。”
袁若卿将门敞得大了些,依旧盯着他不语。
“我与前辈……去见了几个人。”
此语出,她思索片刻,终于将门拉开,抿着嘴让到一边,示意他进来叙话。
袁若卿面上还有不悦,并不搭话,只等他自己说下去。
“我与前辈去见了左参议徐知成,后又见了布政使手下的小吏。因为不好直接上门,只好等他自己出来我才有机会见他,等的时间有些久,这才没赶回来。”
“布政使手下的小吏?”她听到这才开了口,若说找徐知成还说得通,毕竟账簿在他那里,且与她爹是故交,这人霍临风也认识。若不是这位布政使在广南地界独揽大权,直接找他再好不过。
可找布政使手下的一个小吏又有什么用处?人微言轻,还尽忠于这位本就想着如何搪塞他们的人,找他没任何意义。
“先不急着说他,我从头讲起。”
陈文默开始娓娓道来,将他与霍临风所去之地所见之人做了何事详实地讲了一遍。
他二人趁她在茶馆打瞌睡,直奔布政司去找徐知成。本还怕被布政使撞见打草惊蛇,可是陈文默换个身份一打听,这位布政使竟一天都没来点卯。他觉疑惑,多问了句,不想那人反问他,“你不是本地人吧?这位官老爷讲究的就是无为而治,不上值是常有的事。”
他心中哂笑,朝那路人道了谢,去布政司以丝绸商人的身份求见徐知成。他们那日来布政司是晚上,值守的人两班倒,是以白日守卫并不识得他,可惜徐知成也没来当值,说是他今日休沐。
他与霍临风又去徐知成府邸求见,历经波折,终于见着了本人。
可与他们寒暄以后,不出霍临风所料,徐知成一脸难色,言明今日本不轮到他休沐,是布政使叫他这几日都不必上值。意味再明白不过,就是叫徐知成没法插手账簿的事。
最后一丝侥幸破灭,徐知成这条路彻底走不通了。
他出了徐府的门,思来想去,还是打算去找那个小吏说道说道。
“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去那天,那个撒了茶水的小吏?”陈文默问道。
袁若卿蹙眉想了想,“嗯,记起来了,你找的是他?”
陈文默点了点头,“看他对这位布政使战战兢兢的样子,就知道王洛川平日待他并不宽厚。且他年纪也不小,显然在他手底下干了许多年。”
他顿了顿,又续道,“那日我助他找到被打死的百户,他对我深铭于心。而且那天我们走后,他又被王洛川迁怒动了私刑,今日我见他腿脚不便,本来想问,他自己倒先说了。这样一个人,要是我能将他拉拢过来再好不过。”
袁若卿“嗯”了一声,还是一脸迷茫地看着他,显然依旧不解其中意,“可他位卑言轻,就算与王洛川离心离德,你又能知道些什么呢?”
“他知道的恐怕要比你想的多。”陈文默轻笑了一声,“在王洛川眼里,这种人,他有足够的控制权力,比四品五品的官员要好摆布得多,所以这种人为他做的事情肯定不会少,自然知道的也就不会少。其实我也不知道他具体能帮到我什么,只是想着若能给他些好处让这个常年待在王洛川身边的人给我透露些信息也是好的,我如今……也是病急乱投医罢了。”
袁若卿又“嗯”了一声,沉默了片刻,缓缓开口,“陈兄,若你们没在路上耽搁太久,若你赶回来得及时,若我不问,你是不是会一直瞒着我?”
陈文默沉吟半晌点了点头,“前辈不想我连累你,我亦不想,如今我身陷泥淖,自然是你知道的越少,插手的事情越少越好,不是吗?”
“不是,”她坚定地摇了摇头,“你也说过,我们是一路携手走到今天,已然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若以后还如今日这样不告而别单打独斗,真说哪日身陷囹圄,我连救你都不成。”
“你不必救我,我殒命于此,那便是我的劫数。”
她轻笑一声,“你身死,再没人为我正名,那这何尝不是我的劫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