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离低头一笑,笑意却透着几分落寞:“起初,你对崔文轩不留一点亮光的行为不甚在意,谁还没个特殊喜好不是?但是日子久了,你还是察觉到不对劲,那段时候你心绪不宁,坐卧不安,贴身婢女察觉到你情绪不好,你却什么都没说,因为你怀疑是自己疑神疑鬼,崔文轩对你还是一如既往的体贴,外人看来,你是嫁了个好男人,他眼里只有你,不曾纳妾,不在外面沾花惹草,又很上进,为人处事样样得体,或许是你潜意识里不想破坏现在的生活,又或是崔府严苛的家规让你渐渐打消了顾虑,之后有一段时间里,你放下了疑心。”
“只是,这怀疑的种子一旦播下,生根发芽是迟早的事。某一日,你还是发现了,你震惊,羞耻,痛苦难堪,甚至想一死了之。这事对于一个从小循规蹈矩的深闺女子来说,的确是荒唐的。”
“但你不是一般女子,上州孔家,世代武将,现如今虽已势微,但你从小见识和胆量就不是一般深闺女子可比的。你很快逼自己冷静下来,最重要的,就是往后的日子怎么办,你很清楚这不是长久之计,总要替自己打算。”
“就在这个时候,你发现魏启对你生了情。”
孔宁玉淡淡一笑:“沈大人,即便如你所说,我知道了一切,可我这样一个出不了府门的妇人又能做什么呢?你说我是凶手,敢问我能穿墙还是遁地?”
沈离的语速越来越快:“你自然是不用自己自己动手,你恨崔文轩,让你处于这等深渊处境,你曾对他有过期望,付过真心,但是他置你于何地呢?世道要求女子三贞九烈,在这绝对威严的规则下,你觉得自己就像厨房里馊了的隔夜饭,像下水沟里蠕动的蛆,你恶心,你恨。一个高岭之花在意识到自己掉到深渊之后会怎样?你想剥了崔文轩这层假惺惺的皮!于是你利用了魏启,你半推半就,有意无意地,让魏启心生妄念,告诉他,如果没有了崔文轩,你就是他一个人的了。”
咚──
沈离的话如同那钟鼓楼顶悬挂的青铜梵钟被重重敲响一般,震撼人心,久久回荡,摄人心魂。
可是她并没有给孔宁玉喘息的机会:“魏启得你暗示,他想起了杜巧。可是案子过了太久,他知道官府已经被崔文轩买通,凭他一个小小院府护卫很难扳倒堂堂尚书嫡子,当然,他大可以直接去翻案,但是他自己也参与了处理尸体,大晋律法,帮凶和凶手同罪,他不想把自己折进去,因为你让他心怀希望,他想和你有将来,于是,他又把主意打到李永春身上,因为李永春也是帮凶,同时他跟在崔文轩身边多年,知道崔谢两家不对付,知道谢大人断案公正无私,于是,就有了照清河浮尸一案。”
“而李永春,我一直有个疑惑,他本分老实,对崔文轩忠诚听话,为何会做出包养外室的举动呢?后来我才想通,还是因为你。”
“还记得他被子上有块粉色手帕补丁吗?那是你给他的吧?你说,他为何把这帕子缝在贴身被子上?他知道了这个秘密,偷听了墙角,心里蠢蠢欲动,而你发现他知道了,为了安抚李永春,你故技重施,赠手帕让他心动,而他有色/心没色胆,只能对着一块帕子发/泄,这时候长得与你有几分相似的云娘出现了,他怎么把持得住?”
此时魏启的神情几近疯癫,他咬紧牙关狠狠地盯着孔宁玉:“夫人,你可认?”
孔宁玉缓缓站起来,她生得极美,尤其是那一双含情的眼眸,此刻却清冽如寒水,她不爱穿太过艳丽的衣服,经常着色简洁却不失高贵傲气,她一头黑发如瀑布,却带着一丝疏离淡漠。
纵使体面尽失,她也不愿低头。
她沉默了许久,带着犀利孤傲的声音问沈离:“沈大人,证据呢?”
沈离笑了,倒是再次佩服孔宁玉,不愧是武将之女。
“你想想,魏启与你见面的时候,崔文轩都在一旁,你拿什么与他交流的呢?这些书信为何会被保留下来?还不是因为魏启舍不得烧掉你的字迹。孔夫人,你是可怜之人,原本错的是他们不是你,可是,你为了惩罚他们,却赔了自己,这样的做法沈某不敢苟同,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而且要对自己的选择承担相应的责任。”
“而我曾答应过崔尚书,这案子,我一定会结得让人心服口服。”
话语间,只听扑通一声,崔景鹤真的晕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