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只顾着认真盘发佩簪,画蛾眉点绛唇,会择一身纤罗华袿,在房中置一席软垫香榻,然后会舒适且漂亮的,安静地躺在上面。
——极其优雅地,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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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里,南书房。
黄花梨木的桌案长且宽大,其上高低错落摆放着笔筒、笔架、镇纸、砚台等用物。
左侧是雕三交六椀的木窗,透下敞亮温和的日光,照在桌案之后坐着扶手椅的上位者身上。
桌案正对的是偌大的厅室,此时站着数个穿着朝服面圣议事的官员。
其中一个年轻文官正捧着奏章,低头念起,声音朗朗,“依我东平盐法,今岁应整收场产、校收盐税,当遣监察御史南下巡盐。”
“盐政对于我朝的财政收入极为紧要,与百姓生计息息相关,这个巡盐人选确实当好好商量。”其余官员纷纷点头附和。
在场的人个个都心知肚明,南下巡盐,下可低买高卖做官商生意,上可得一路盐政官员“孝敬”,确实是个油水极多的差事。
一个身形矮胖的中年人站了出来,他浑身肥圆,甚至顶得肚皮也耷拉在官服的袍带之外,低头上奏,眯成缝的双眼里露着精光:
“臣举荐,督察院张瑞,言行恭谨,处事有度,为大才可用之人,可遣之南下巡盐。”
那年轻文官立时就脸色变了,但碍于情面,仍然说得委婉:“张瑞此人,并无文章立身,也未经考课功绩,能否担此大任尚且存疑。徐国公,您或许可再考虑一番。”
不错,先前这个站出来举荐张瑞的人正是徐国公。
他虽只是户部侍郎,但承袭了家中国公的爵位,有父辈累积下的富贵与人脉,在朝中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
桌案之后,有人着一身明黄色龙袍,斜倚着坐在扶手椅,他正沉默地闭着眼,在温凉的日光里听着他们议事。
却又在听到“徐国公”这三字时,闭着的眼帘突然轻颤,似乎有所触动。
“你年纪小,不知道的多了去,文章与考课怎么轻易判定一人,张瑞他有这干实事的本领就够了。”徐国公好不客气地回头讲道。
偏偏这年轻文官是个心气高的书生作风,一听这话态度强横,便也不顾情面,直接把大家心照不宣的事捅了出来。
“徐国公,您如此夸奖这张瑞,究竟是因为他真有本事,还是因为他与您府上有姻亲关系?”
其他人都没想到这年轻文官竟然如此口无遮拦,在这面圣议事的场合,就敢这么莽撞地讲出来,直接落了徐国公的脸面,乍时一片哗然。
顾忱斜靠着椅背,闭着双眼,也是这时南书房里最不为所动的一个,继续沉默着听他们争执。
底下这些官员各有派系,各有牵扯,相互指责又相互钳制,吵吵嚷嚷,实在是丑态毕露。
他冷冷听着,仍旧不打算干预。
“古语有云,举贤不避亲,你莫不是当上了官,便将读过的圣贤书全都抛掷脑后。”
“举贤不避亲,那首先也得是个贤才。方才便说了,这张瑞既不曾提出良策来利于国事,也不曾考课优异清俭自身,何谈贤才?”
徐国公听得横眉怒目:“我先前还敬你三分,说你只是年轻不知事。现在看来,你根本就是黄毛小儿一样空口无知的论断!”
年轻文官被他这直接年龄为由的人身抨击给激怒,便也从徐国公的自身品行还话回去:
“臣的确是年纪太轻,经历的事不多。却也总比一些人为老而好色,老而荒唐,来得光明正大。徐国公,您说是否?小臣听说您最近又抬第十七房姨娘入府,还是个才十五岁的小丫头,您确实是比我们这些年轻人要来得......”
顾忱听不下去后面的话了,他睁开眼,终于不复之前的平静。
作为执掌天下的君主,知察百官,洞悉京城,是再容易不过的事。顾忱知道自己手底下这些人大多是什么德行,私下里又是个什么模样。
他清楚这徐国公好色放诞,但从来都不以为意。
顾忱不耻于徐国公的行径却也不屑于在这样的私事上追究他,只继续四平八稳地布局,放纵着这些官吏,然后等着将来哪一天能一网打尽。
直到后来——
他遇见了一个漂亮得简直不似凡尘的小姑娘。
那女子一双桃花眼,无意间看他一眼都好像是占尽了风情,她一提起当年的老色贼,便会委屈得眼眶泛红,泪水盈盈,如梨花沾雨。
顾忱向来见不得她落泪,不止一次地觉得,鸩酒还是便宜了这老贼,恨不得去把那时候已经死透了的徐国公再从坟里挖出来。
最好是能让他亲手执握带刺的长鞭,左斜劈,右斜劈,盘身绞,拦腰摔,最后再往下,亮出利刃,手起刀落,替簌簌直接断了他那罪恶的子孙根。
不过.....
顾忱神情漠然,这个凭一己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