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一样的晚霞颜色,混在天际残存的青色,与即将压覆而至的大片浓墨重彩的暗蓝色里。
御书房的窗户被齐齐打开,暮时的晚风吹进殿内。
顾忱好整以暇地坐在窗边,手里捞着常盘玩的那对核桃,耳鬓处未束起的黑发被风吹动。
“还在夏中呢,今日也忒反常了,风竟这般得大。”小太监一进来便纳闷道,随后殷勤地咧着个笑脸卖好,“陛下,可要奴才去把窗户都关上?”
“不必。”顾忱应了一句。
倒像是被这话勾起了兴致一般,心情极好地站起身,转而面向窗外,与流风直接相对。
风逼近面庞,鬓边垂发被向后吹起。他扬手抬起袖袍,衣袂随风扯动,好像有种酣畅的快感。
“瞧见没?”
顾忱忽然笑了起来,意味不明地向身旁的人说道。
“……风疾天暗,是快要入夜了。”
小太监一脸茫然,反应过来后赶紧跟着点头。
虽然他其实不懂陛下为什么要这么强调一遍,但跟着点头说对,总该是没错的吧。
*
穿着灰红色圆领衣的衙役纵队小跑。
领头的衙役直接推开了路上走得不快的老头,理直气壮地说一句“公家办事”,就没再多看一眼,全无顾忌地继续往前跑去。
路过的好心人等这些圆领衣都过去了,连忙把摔在地上的老头扶起来,嘴里忍不住替老头鸣不平:
“这帮狗差,沾点官府的名头就蛮横无礼。”
老头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多谢你啊,肯帮我这老骨头一把。不过看样子又有人要遭殃了,也不知是犯的是什么事,怎一下子出了这么多差役。”
路人也跟着老人的视线抬头看去,灰红色圆领衣背影消失在路的尽头。
那个方向瞧着像是要去邻近京郊的街市,据说往来的商旅大多就是在那一块落脚。
客栈里。
几人都坐立不安。
“店小二那里我问了个遍,全都说没看到房间有人出来。”
“我去找后院的厨子伙夫,也说是跟平常一样,没混进什么生面孔。”
“都怪我,”另一人垂着头站在旁边,红着脸突然给自己甩了一巴掌,“好端端的留他一人在屋里,才会出的事情,都赖我都赖我!”
“说什么丧气话,”陆父面色凝重,“大家都有疏忽,现在不是纠缠不清的时候,赶紧把人找回来才是正事。”
“从下午找到现在了,要能找到早就找到了。”一人撇嘴低声道。
“一点动静都没有,带走吴从青的人肯定早有准备。”
商队里已经有人开始慌了:“我不就想跟着大家做点小本买卖,怎么就惹上了这么大的官司。当初就说不该掺和进去的,这下好了......”
“怂包,”队伍里性子最冲的小伙子站出来,“当初大家都商量好的,现在犯什么孬劲。”
其余人默不作声。
其实说句掏心窝子的话。
他们大多数人不过是些挣钱糊口的小民罢了,哪有那个魄力随便把身家性命置于身外。
古道热肠顺手救人容易。但是眼瞧着白天还好好躺在床上的伤者一晃眼的功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谁能忍得住不慌张。实在是这回惹上的事情不知底细,太叫人害怕。
陆父看出商队里明显沉闷消极的气氛,拍了拍桌子,充当起定海神针的作用。
“有事来了,我先担着。救都救了,临阵脱逃也没有用,赶快继续找人。”
“爹,”陆妙竹火急火燎地推开门进来。
陆父眼神一亮,站起来赶紧问道:“怎么样,周家小姐那里可有什么消息?”
陆妙竹摇头,皱着眉道:“联系不上,不知出了什么事,她好像是被关起来了。”
这时候已经是天色沉沉,暮云压城。
疾风刮得老旧的窗页吱呀作响。
楼下传来了闹哄哄的响动,直接盖过了风声与屋内的说话声。
大厅里碗碟落地,客人惊慌乱成一团,店家弯着腰赶过来赔笑,毕恭毕敬地想要平息事态。
“差爷,有什么事情坐下好说,这就给您倒杯茶......”
灰红色圆领衣的衙役可不跟他讲什么情面,直接把椅子踹开,瞪着眼喝道:
“有人告状,说你们这客栈窝藏外县逃犯,图谋不轨,我们秉公办事,立即搜查客栈!”
衙役们应声纵队奔上楼梯,挨个踹门,不由分说,径直闯入其中,不少房间传来了客人激动的咒骂声。
陆家商队里的不少人都面色惨白。其中有个别的甚至已经自行先乱了阵脚,脑子里混混沌沌,扒着窗户看能不能从这里跳到街上。
“不要慌不要乱,他们没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