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盈拿到食盒后,满意地蹲回角落,便又使起旧脾气,大声叫着让婆子赶快出去。
婆子不想让她激动得闹出大动静,赶紧把另一个食盒拿过来给周羲宜,“怕姨娘生气,我就不继续待着了,姑娘好生休息。”
“好,谢谢你了。”
婆子才刚走出去,把门带上,周羲宜转手就把食盒放到另一边,然后继续闭上眼睛。
柳盈笑嘻嘻地在角落里翻动食盒,弄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周羲宜根本没有一点胃口,还在调节自己的情绪。
“你过来,”柳盈朝她咧嘴。
周羲宜转头瞥一眼过去。
“太烫了太烫了,你给我拿出来——没听见我说的吗,快些过来!”
食盒的盖子已经被揭开,虚掩着搁在上面。
柳盈正搓着手,不肯再去碰食盒一下,大有周羲宜不马上过来她就继续撒泼大骂的劲头。
周羲宜看得太阳穴一阵突突的抽疼。
抿着嘴沉默片刻后,还是用手一撑地板,站起来走了过去。
今日的晚饭是糯米糕,许是刚出锅的,乍一摸上去还真有些烫手。
但也不算是特别难以忍受。周羲宜正欲快刀斩乱麻,赶紧把糯米糕给柳盈拿出来,自己再回角落里待着,却意外地摸到了个薄薄的不该出现在食盒里的东西。
是一张小纸条。
周羲宜的动作停住,捏着纸条的手臂不寒而栗。
它是从哪来的?
被关进来之前的画面在眼前闪过。
解毒,蒙昧草,陆姐姐,桑月。
巡夜人敲响数声梆子,吆喝时至五更,她手里提笔斟酌方子,落笔时仰头已经天光明朗。
照水县的事情还未解决,莫非外面又出了新状况。
她正心中紧张,但面上神情依旧,不动声色地把纸条塞进了自己的袖中,关上食盒盖子后转手摊开手心,手里是从食盒抓出的许多片糯米糕。
柳盈乐呵呵地用碗接过,拿着筷子蹲到角落里,饿惨了似的大口往嘴里塞糕点。
周羲宜贴着墙壁,摸回屋子的另一边,赶紧从袖口抽出纸条细看。
纸上只有寥寥几字。
范丰茂是徐国公的人,陆氏商队已经被带走。
周羲宜愣在原地。
——什么意思?
范丰茂竟然是徐国公的同党。
那先前他们把状书递过去,岂不就是一出愚蠢的闹剧,演成了话本里“堂下何人状告本官”的荒谬桥段。
周羲宜越想越心乱,依旧不肯相信,拧着眉头再把纸条看了好几遍,认清颠来倒去始终还是这几个字后,额间直接冒出了豆大的冷汗。
亏她早上还在为解出药方而高兴,想着扳倒徐国公指日可待。
原来都只是白费功夫,雪消春水一场空。
无力感有如附骨之疽,跟着纸条上的字一起折磨得人浑身作痛。寒意顺着每一寸脉络游走,入目是铺天盖地的黢黑,像是怎么也瞧不见尽头。
周羲宜抱膝坐在角落里,陷入了自轻自嘲的怪圈里。
可是。
不对劲。
她忽然身上一颤,想起那纸条上的后半句话。
陆家商队全都被带走。
陆伯伯得过她的吩咐,递状书时应当会小心翼翼,做许多层手段掩护的,怎么会一夜之间天翻地覆,全都被查出来?
周羲宜不敢拿陆姐姐他们的性命去赌消息有误的可能。她盯着这几个字一直看到眼睛发酸。
若真如其所言,他们落到了徐国公的手里,那还能有什么好结局吗?周羲宜不敢想下去,怔愣地抬起头。
她是烂命一条,左右不过是应了生母的诅咒趁早去死。
但是其他人和自己不同,他们有他们的正常生活与憧憬的未来,不应该被卷进这些纷争里。
周羲宜掐住自己的小臂,跟不知疼似的拧了大半圈。
她要逼自己迅速冷静下来。
*
婆子们坐在门口的凳子上,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今晚也不知怎的,风比平日里大了好多。
一个婆子稍不留神,手里攥着的瓜子壳就被风吹得落了许多在地上,另一个婆子张嘴埋怨,嫌弃又平白多了件清扫庭院的活计。
两人正起了口角时,忽然听见屋内传出了声音。
“来人,我要添饭。”
婆子们听出这是周羲宜的声音,不能像对待柳姨娘一样敷衍过去,相互对视一眼,结束了方才的争执,转身向房里走去。
门被打开。
周羲宜还是靠坐在床边,和先前婆子送饭进来时一样的颓丧神色。
“大姑娘,你饭盒放哪了,我去给你再装些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