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停了下来,双手似乎也放松了一些。
可他依旧蜷缩着,身体持续颤抖,没有抬起头。
季然知道他一定是听见了,便伸手抱住他,将下巴放至他的头顶上,又将声音放大了一些,“陈煜舟,我是季然呀。”
她抬手擦掉自己的眼泪,呜咽着恳求,“你抬头看看我,好不好?”
“然然?”
怀里的人终于发出声音,他抽泣着询问,极其不确定。
“是我。陈煜舟,你看看我。”季然哭着喊他。
他终于抬起了头。
以往璀璨飞扬的眸色不再,他的眼里只有浓郁的痛苦和无尽的悔恨。他看着正环住自己的女生,停了片刻,直到压住了自己的颤抖,才猛地伸出手,回抱住了她。
“然然,”他将头埋在她的怀里,声音断断续续,特别委屈,“怎么办,我好害怕。”
“别怕别怕,我在的。”季然将他抱得更紧,轻声安抚。
“怎么办啊然然,我救不了我老师。”陈煜舟突然崩溃,在她怀里泣不成声。他的声音好破碎,碎到明明只是听他在说,季然都觉得好痛苦。
“我当时一直看着他身上的血,它一直流一直流,就没停过。”
“其实我就不该去洗那个手,我如果不去洗手,我就可以看见那个人拿刀的时候,或许最开始,就不会划中了。”
“不是这样的,”季然连声道,“这怎么能怪你呢,这不能怪你的。”
陈煜舟却充耳未闻,继续说:“可是怎么办,我好没用啊。我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后来他出去之后,我身上好痛,真的好痛。
可我必须要爬到老师身边,不然要怎么办。”
他的身体重新颤抖起来,悲痛欲绝地哭诉着,“可我爬不过去啊然然,我好痛,痛到我怎么爬,都爬不到我老师那里去。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看着老师的血喷出来。
我当时居然连力气,都快没有了。”
“我救不了我的老师,我没有老师了。”
突然,他的声音变得苍凉,目光也变得涣散,“我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真的爬不动了,就这么看着门诊的那个门。
我从来没有发现,那个门这么白,白到红色怎么能这么鲜艳,白到外面一个人影都没有。
为什么呢?当时为什么没有人来救救我们,我们是治病救人的吧,怎么没有人肯来救救我们呢?
是因为我太没用吗?”
“不是的,当然不是的。”季然泪流满面,拼命摇头。
“可是然然,我真的没有老师了。”
陈煜舟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
空旷的走廊里只剩下了抽泣,再没有人开口。
***
陈煜舟情绪平静下来之后,季然带他回了医院。
一问才知道,原来是今天检查时,站在门诊室外,看见了浸满病人血液的床单。
那日的画面就这样侵入脑海,他靠着最后一丝执念,打车回了家。而他没有带钥匙,只能在外面。本想回医院拿,可莫名地,被越发汹涌的记忆困在了墙边。
那时他意识全无,仿佛灵魂出窍般,循环地旁观着那天的经历,直到季然出现。
其实之前也有过突然的恐惧,但因为身边一直都有别人,注意力能够被转移,所以并没有表现出来。
他的主治医生闻言,沉默了一会儿,给他开了精神科的会诊。
经过一系列的检查问卷过后,陈煜舟确诊了急性应激障碍,这是一种经历过创伤事件后发生的心理疾病。如果不加以干预,很可能发展成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
陈煜舟的爷爷奶奶前日回了L城,他没有告知他们,只给远在国外的父母打去了电话。
又过了几日,陈煜舟出院。
他没有回去上课,也没有回寝室,而是住在了跟季然的家里。
他尝试了许多回,都没办法再让自己回到医院去实习。
可即使脱离了相似的环境,G城九月的天气,依然有许多暴雨。再加上小刀之类的刺激物,陈煜舟又发作了好几次。
每一次,他都把自己关进柜子里,仿佛只有黑暗和逼仄才能让他安全。
甚至于慢慢地,他开始害怕所有外表鲜红色的东西。
好在他人在家,他跟季然约定好,如果太难受,就按出紧急呼叫,季然便会立马赶回来陪他。
季然每一次,看着怀里逐渐平静的陈煜舟,都觉得好心疼。
他一次次尝试,一次次重燃信心,一次次鼓励自己,却总在跨出门时,突然失去所有勇气。
他明明最是阳光恣意,如今却变得抗拒曾经享受的这一切,甚至连门都没法出。
她总是在想,为什么世界上没有魔法,时间不能倒流,她好想让她的少年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