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龙抬头,是祭祖的大好日子。
三年一次的祭天又让许久未曾热闹的江北城里热闹了起来。
朝堂之上更是波诡云谲,所有人都知道圣上老了。
太子如今被禁足三年,余下的几个皇子也都长成了,这次祭祖的人选更是在看圣上属意谁做太子。
却不想今日早朝,陛下特许太子替他前去祭祖。
毕竟是名正言顺的太子,由他来主持祭祖仪式也合情理。
虞相下朝后便入了虞夫人的望湘苑。
“听说这次祭祖圣人亲自点了要太子去?”
虞夫人捏紧手心里的茶杯,发髻上戴着的金簪有些不稳地晃动了下,语带不安。
虞丞相先是喝了一口茶,才缓缓点头,“你安插在宫里的丫头怎么说?”
看他这么淡定,虞夫人也冷静下来,
“听那丫头说太子原是对五姑娘不满意的,成亲当晚深夜才进得洞房。”
“后来才不像一开始那般疾言厉色。”
虞夫人想起虞时娇的相貌,那副面容和她生母像了六分,余下的四分更是青出于蓝,这世间的男子,少有不爱美人的。
选她嫁进东宫时,她也犹豫过,太子势弱却未被废,陛下又点了名要他们家的女儿……
她想得浅,可虞相倒是心里门儿清。
陛下从开始要的便不是嫡女,上头的这位并不想让他们这些臣子过早地站队,却也不想助长了其他皇子的气焰。
太子如今正是制衡朝堂的靶子,陛下真正属意的是谁尚未可知。
虞相略微沉吟了下,才嘱咐道:
“此次祭祖,你带雪儿同去。”
虞夫人有诰命在身,是正经的二品诰命夫人,祭祖这样的事她自然是能去的。
虞夫人知道陛下疑心病重,最忌讳有人结党营私,余下的几位皇子各个谨言慎行,不敢行差踏错一步。
但此次祭祖,沉寂了这么久的太子被委以重任,其他几个皇子又怎能安心,这几天怕是要搅得江北城中没人能睡个安稳觉了。
但愿此次祭祖能顺利。
和她想得不同,祭祖之事并未出什么岔子,反倒顺利得不像话,回程却耽误了。
天降暴雨,祭祖的一行人便只能在山脚下的法泉寺内借宿一晚。
法泉寺是国寺,平日里也会接待身份尊贵的香客,寺里环境清雅,厢房众多,还有独立出来给贵人用的小院子。
虞时娇自然是和殿下分到了一处小院子。
这处院子靠着后山,转过一处断崖就有一片湖泊,小院里只有两个卧房。
她原本是怕殿下的,但这几日接连睡得不好,唯有殿下来时才睡得沉些,便不如一开始那般怕了。
雨已经下了一天一夜,和殿下处在同一屋子叫她浑身不舒服。
第二天雨势小些,她便大着胆子去外面转了转。
春雨如丝,她执着一柄青伞转过断崖,路上琴音已问过了寺里的小沙弥,不过走了半刻钟便到了湖泊边沿。
她今日穿了一件青色云锦长裙,早先祭祖用的服饰已被换下,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轻巧灵动的发髻,发丝均被挽在耳后,发间插着一柄紫玉珍珠蝴蝶兰的簪子,流苏轻摆,与执着的伞晃动一致。
有几位宗室子弟起了雅兴来湖边观景的,围在凉亭里看着雨丝滴滴答答垂落,湖里的鱼一下下从水面跃出来。
不少公子哥们带了投喂用的鱼饵,百无聊赖地往湖里丢。
国寺里禁酒,即便是宗室子弟也要守礼,玩乐惯了的世家子们多少有些不适应,其中一人烦躁地转头,一回首便见一位容貌清丽的佳人立在湖边整理弄湿的裙摆。
虞时娇生得好看,双眸好似秋水剪波,眸里含着的水似雾气,柳眉微蹙,脸庞急得红了,却又拿裙角上的污渍无可奈何。
似是注意到有人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她抬头便见正在湖边临亭赏雨的几位宗室子弟中有人在看他。
隔得不算近,她察觉坐着的一位目光柔和,可另一位眼神却在她身上打转,眼神让她颇为不舒服。
“裕世子,你在看什么?”
常和裕世子混在一处的是理亲王家的嫡次子李岩,他平日里便混惯了,顶上有个大哥承袭世子之位,平日里便是打马游街,母亲又和宫里的贵妃是亲姊妹,行事颇有些不忌讳。
他顺着裕世子的目光看过去,最先见到的便是蹁跹的绿色裙摆,随着视线上移便是一张难忘的美人面。
察觉到这人的视线,虞时娇在琴音的提醒下浅笑点头示意,没有再上前。
湖边的泥泞走得艰难,现下雨又越来越大,她也不便在这里多留。
她走得快,但留给理亲王嫡次子李岩的震撼却不小,他回过神时只见到那青色的伞面从断崖处转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