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方六梨去桃花树下睡觉去了,铜精偷偷摸摸叫了丁昭明来。
丁昭明不给他好脸子看:“你不怕我对你有威压了?”
“就说你体质特殊,威压早就没了。金姑娘这事我站公子,叫公子过来就是觉得公子是明事理的,和你聊聊天。”铜精小声说,“但是你也别和主子犟,”铜精叹了一口气,带着一点怜惜说,“你我觉得理所当然的世俗道理,我主子却不懂。主子可怜,从开智到如今,从未踏出过这院子一步,她没有到世上生活一日,也没有见过除了来找她许愿之外的人,所以主子想事情,只顺她自己的天道,这些年我也不懂的主子的天道到底是什么,主子受母神亲封成为定界阁阁主,让她不停的全人心愿,解人困惑,可主子自己有惑,却无人帮她解,我不懂她的疑惑是什么,只知道,她千年来,一直在写一本写不完的书。我听说主子刚刚开智的时候,眼不能视耳不可听嘴不能言,当时也没有这个院子,是她摸索着自己能走的最远的距离,自己修了墙,建了屋子,这成千上万年的孤寂日子,不知道为什么就非要降在她的头上,或许是主子本身就是异类,所以她最能接受异类。”
丁昭明把茶杯取过来,俩人坐在门口头对头喝起来,铜精两杯茶下肚更加感性了,眼里眨巴眨巴挤出了几滴眼泪来,“现在是好了,你都不知道,主子也是这千年来才会说话的,千年以前,我听其他大妖说,月光好的时候,你站在高山之巅,可以看得见,院子里有个捏着毛笔不停写写画画的小姑娘,她学了几十种字体,学了几十种语言,但是写出来的字,一个也不成形,很多时候她就这么一直写一直写,没有人来的时候,几个月都不会动弹。”
铜精指了指挂在树上的心念道:“除了她,院子里还有成百上千的怪东西,除了人主子不愿意收留之外,妖魔鬼怪,什么东西她都能收下,存在院子里,人间过年的时候,主子就把它们放出来,大家闹一场,再一哄而散,这就是定界阁的轮回了。”
丁昭明本来是来听闲话的,只是铜精讲的太有感染力了,他眼前似乎出现了月下写书的小姑娘的身影,以及过完年后只有方六梨在收拾院落的落寞。
这些场景让他莫名其妙地觉得心口不舒服,铜精的话一点点激着他的某种情绪,似乎在鼓动着他某些回忆浮出水面,丁昭明喃喃道:“一个人守着一个轮回,我为什么听你的这些话会有切肤之痛?”
铜精瞄了一眼丁昭明,见他入戏了,有心从他嘴里套出点什么话来:“丁公子,你我也算是交心了,我瞧着你也是有故事的,不如今日好好想想,看能想出多少来,有一点算一点,讲讲听听?”
丁昭明起身道:“铜兄,我今日不算舒服,改日,改日我们再喝茶。”
说完,便逃也似的走了,院子里划过一阵风,方六梨被吹醒了,拥着鲜花毯迷迷糊糊地说:“谁跑过去了,是不是心念跑出来了?”
被扔下的铜精不敢扰了方六梨好梦,忙道:“没有没有,主子你放心睡吧,我瞧着呢。”
方六梨最近嗜睡的很,方六梨跟丁昭明说敖心念如今到了至关重要的时候,她的法阵需要耗费她极大的精力,所以她要经常睡觉,以便更好的养精蓄锐。铜精一直以一位好门神自居,如今更是卯足了劲守门,倒是丁昭明最近有些怪怪的,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方六梨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每次醒来都催着丁昭明快去烙饼,丁昭明总是支支吾吾的想跟方六梨说话,方六梨饿的嗷嗷直叫:“丁昭明,你说话的时候烙饼的手别停啊!”
丁昭明让使唤的脚不沾地,方六梨又跟个无底洞似的要吃要喝的,丁昭明每次想好好说两句话的时候,方六梨就又睡下了,这样来来回回几次之后,丁昭明终于在方六梨大吃大嚼的间隙找到空子喊了一句:“姐姐,我想起来我是谁了!”
方六梨呛到了。
丁昭明又是递水又是捶背,好不容易方六梨顺过气来,眼看着又困了,最后方六梨还是搭了一句话:“知道了,你先安心呆着,我送完这个再处理你的事。”
丁昭明急的跺脚,连推带桑就是叫不起来人丁昭明汗都下来了:“姐姐啊,我安心不了了!”
方六梨的眼睛已经只剩一条缝了,她晃着脑袋迷迷糊糊问道:“你做贼了?心这么虚。”
丁昭明噤了声,他可不就是做贼了。
赤尧打上门之前,丁昭明不止一次地给铜精提过醒,如果最近有自称南边过来的上门找人的人,让铜精一定要小心。
赤尧手下有一群精通于探查暗杀的妖,被赤尧训练的宛如鬼魅。铜精瞧得远,又会疏散妖气,万一这群人踏上了渡山路,一定要立刻马上叫醒方六梨。
铜精嗯嗯啊啊的应下了,结果天亮的时候,丁昭明一开门,还是看到了横在门口的铜像和站在门口笑意盈盈看着自己的大哥。
丁昭明不晓得是赤尧亲自来了,吓得三魂丢了两魂,哭喊着跑回去去推方六梨。
方六梨睡的正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