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察觉到他有些异样,问:“哥哥,你说什么?”
他刻意回避我的目光,装作无事一般:“没什么。”
没过一会儿,他又好像不放心一样,问我:“凌翾,你......愿意吗?”
许是觉得,作为胞兄同我说这婚嫁之事终究是有些不便开口,他言语间带着些显而易见的别扭。
说心里话,我并不知道我愿不愿意嫁给墨珏这个人,我只是觉得一时无法接受这突如其来的婚约。明明昨日还是小孩子一般,今日突然就要被套上大人的凤冠霞帔送上花轿,被迫学着说一些持重老成的话,从此再也找不回真正的自己。
“爹娘疼我一场,我......”
话音未落,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我抬头,只见宓苔步履匆匆,神情紧张地往我们这边走来。
她一向文静内敛,我见她这样,顿时知道,定是出了什么要紧事。
“小姐,隽莹出事了!”
宓苔眉头紧蹙,额上起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我登时站起来,紧紧拉住她的手:“发生什么事了?”
“具体的我也不知道,她什么也不告诉我,整个人像失了心智一样,一回来就呆呆傻傻的,问她什么也不说。”
听她描述的样子,我顿觉不好,唯恐是出门祭拜她娘时,路遇了强盗匪类。
早知如此,便不该让她自己出门的。她才十三岁,若真是遇到了歹人歹事,往后可怎么活得成?
我和哥哥对视一眼,印证了彼此心中猜测之事相同。
哥哥先我一句询问宓苔:“你瞧着,她身上可有什么伤?”
宓苔眨着眼回想,摇头道:“没有啊,怎么出去的就怎么回来的。”
“人现在何处?”
“刚进了门,直接就回厢房里了,跟她说话也不理......”她眼睛瞥向别处,皱着的眉头忽的一挑,指着说:“对了,是顾家的马车送她回来的。”
顾家?
“顾家的说什么了没有?”
“不知道......我瞧着情形不对,只顾着看护隽莹了,没留意顾家的人。”
我和哥哥交换眼神,说:“走,咱们去看看。”
屋前,陆羽定定地站在门口,脸颊急得涨红,也不进去,只是目光时不时越过大开的房门向里边张望。
想是宓苔来向我禀明此事,又怕没人看着隽莹,才把他找来。
见我和哥哥走来,陆羽紧张的神色才稍稍好了些,指着门里向我们示意。
迈进房门,就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呆坐在木凳上。
她往日是那样鲜活明快,也不知到底怎么了,眼下却仿佛被抽走了一半的魂魄一般。
我走至她面前,轻声唤她:“隽莹?隽莹?”
良久,她终于缓缓抬起头来,茫然地看向我,似乎在努力辨认我是谁。
我搬过一个木凳,紧挨着她坐下,轻抚上她的后背:“隽莹,别怕......发生什么事了,你可以告诉我,不管是什么事,我都会尽力帮你的。”
一阵安静过后,她轻轻摇了摇头。
我继续柔声道:“说出来,没有什么是不能解决的,你若是不说话,我们怎么能知道你遇到了什么难处呢?你瞧,大伙都这么担心你,宓苔、陆羽都在这守着你,你丢了魂,我们也魂不守舍的。”
“不要怕......我们是一家人啊。”我补充道。
她的头低得几乎要埋进领口里,小小的屋子里,静得连一根针落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得清楚。
吧嗒。
一颗豆大的泪珠落在她腕上的翡翠镯子上,溅起的水花晶莹地挂在那汪碧绿的玉石之上,我这才发现,她的手一直在紧紧地抠着那对镯子,掌心的肉都有些发白了。似乎那对镯子是唯一能让她感到些许真实和安心的东西。
我抚着她的后背,任她把委屈哭出来。
可她也只是仍旧连珠儿似的掉着眼泪,嘴里并没有一句话,甚至努力克制着呜咽声,不肯放声哭出来。
“小姐怎么在这?”绮画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夫人正找你呢,叫带着隽莹去堂屋一趟。”
怎么连娘都惊动了?
我越发摸不着头脑,哥哥也是一脸不明就里。
此时,隽莹倒像是鼓起了一些决心和勇气,终于站了起来,定定地看着门外的绮画,深吸一口气,再慢慢吐出来。
这一连串动作之后,才转向我和哥哥,眼里多了几分坚定,张了张嘴,说:“少爷、小姐,我们去吧。”
“诶......”还要再说些什么,想着等她情绪好些再去,她却已经从我眼前走过,向屋外走去了。
还未进门,就看见堂屋里正襟危坐着两个人影,旁边的客座上,亦坐了一个中年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