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枫桥,谢诵让辛有上马,自己牵着马沿漕河边向东走,四周模糊如安静的布景。
辛有扶紧马鞍,从高处俯看谢诵时觉得很不习惯。她听着马蹄声声陷入街道的浮尘里,仍觉得忽然遇到谢诵是过于意外了,小声问:“公子,你真的是来接我的吗?”
谢诵道:“嗯,我想见你,也有话说,所以把阿文丢在别院里赶来了。”
听他所言,似乎刻不容缓,辛有不禁认真地想了想:之前的晚上谢诵突然去了丰乐斋,说隔天再来,然后就遇上了陈泽兴的事情,原来他有些想说的话一直留在心里。
辛有立刻说:“公子,是我不好。”
谢诵没有明白,向她回望去,有些担心地问:“你怎么了?”
辛有内疚地说:“我心里最近有些乱,不知不觉忽略了许多事情,连累公子为我奔波。”
谢诵听完她的解释后微微一笑,“为何所有的负担都要压在你身上?心烦时还需顾虑我的感受?”
辛有道:“公子是我的恩人。”
谢诵柔声问:“我只是帮过你的人?”
辛有道:“当然不是……”她无法描述和他之间的亲近,任何一点试图都显得轻浮。
谢诵看见她的为难,重新起步向前,“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辛有点头,“嗯,现在想一想,那只鸟真的幸运。虽然它不能再高飞,但有个很好的归宿。”
谢诵道:“毕公子的鸟庄里养了很多鸟,它待在那里不会寂寞。其实,刚认识你的时候,我就觉得你很熟悉,因为我娘也习惯在腰前系一条帕子。”
这个巧合让辛有也很惊讶,她看看自己腰前的帕子,终于明白:为何有几次他会盯着它看。
辛有问:“这让你难过了吗?”
谢诵道:“不,没有,我只是想起了很美好的时光。后来我发现,我喜欢和你在一起,你像鲜活的光彩,让我无趣的心重新回到了真实的生活里。”
辛有并不明白,谢诵为什么说自己无趣?为什么他觉得,自己曾经不在鲜活的生活里?但他说,他喜欢和她在一起,这就足够让辛有心跳慌乱,无措到哑口无言了。
四周模糊如安静的布景,谢诵的背影高而挺拔,悠悠转过头问:“辛有,你喜欢和我在一起吗?”
辛有先是不信她听到了什么,心儿跳跳未停,两手将鞍鞯捏得很紧。
这时谢诵又问了一次,“你喜欢和我在一起吗?”
辛有抿抿嘴,终于确信了他突然很怪。这算什么问话?让人怎么回答?
两个巡兵拿着提灯从左前方的巷子里走出来,喝问谢诵:“谁人在此游荡?”
谢诵道:“我们正要回家。”
巡兵照一照马匹,“快些与你娘子回去,距离宵禁只有一刻了。”
和巡兵远离后,谢诵道:“喜欢和我在一起,或不喜欢,非常难回答吗?如果你摇摇头,我马上送你丰乐斋。”
他仍执着地停留在这个问题上,辛有已经不再慌张了,还觉得有些好笑。
谢诵停在马边,仰望向上,看见月光和夜露围绕在辛有身边,融化了他心中的忐忑。
辛有微微一点头,“我喜欢,但是……”
谢诵被一阵喜悦击中前额,他不需要再听‘但是’了,立刻揽过缰绳上马,带着辛有转道向北,奔跑在雾纱一样的月光和夜露中。
上南城的边缘之地,马停在枯藤遍布的高墙下。
谢诵扶辛有下马,拴好缰绳后带她走到墙边小门前,稍用力地敲了敲。
等了片刻,一位年过半百的僧人来打开门,谢诵合手向他行礼,对方也立刻笑着寒暄,两人看来早不陌生。
等谢诵和辛有进了那片园子,僧人便走开了,辛有看见前方的屋檐后面有座塔楼,乌黑高耸,格局气派。
谢诵道:“这是先皇太后从前静修的地方。我娘刚病逝的时候,有次我走到这里,遇到方才那位知愚师父,他看出我身陷困扰,好意指点了我一些。没去山里之前,我经常独自坐在那座塔楼上。”
辛有问:“那是你的秘密之地?”
谢诵笑,“秘密之地?”
辛有道:“我小的时候,喜欢躲在一些秘密的地方,比如无人会去的屋顶,还有堆满米袋的粮仓,在那里有个狭小的地方是属于我的。”
谢诵问:“什么时候想去呢?”
辛有停了停,决定不再想起难过的事情,“不太记得了。”
穿过礼拜的佛堂,直走到塔楼的门前,谢诵拿下挂在墙上的灯,和辛有沿着窄小的楼梯向上走,到了塔顶后是间空空的小屋。
谢诵把灯放在地板上,轻轻打开向外的两扇门,冷风和夜色扑面而来,从上南城直到最远方下业城的灯火,像流萤一样漂浮在辛有眼前。广阔的城似乎没有边界,在混沌的尽头撞上形态模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