掩泪。
村长转身接过村民递来的发黄的名册,卷边的封面上写着“崖湾村祭”。他布满老茧的粗短手指捻开纸页,眯着眼翻找着什么。
突然,他放大瞳孔,指尖一顿,像是找到什么,随即将名册翻折后徐徐道:“按照崖湾祭祀顺序,这次轮到你们家和三柱家。”
幼童父亲并无怨言,任凭村民带走最小的儿子。
“娘亲,我不想离开你……”幼童不明所以,不肯跟着村长走。
他娘亲蹲在他面前,含泪安慰道:“娘知道你最乖了,你要好好听村长和祭司大人的话,好好侍奉海王大人。”
幼童点头,替娘亲拭去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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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的画面结束,阮轻浣将其挥散。
崖湾村总共也就那么多人,五年一祭祀还能接受,若是一年一次,不出半百崖湾必定无后消亡。
“嘿?”阮轻浣扶额,质疑自己,活人祭祀本就是落后偏远地方的陈旧迂腐的思想,是需要摒弃的糟粕,怎么会有想要接受的想法呢?
那个祭司出现的时间也太过于巧合,一个虚拟影像就将这些目不识丁,管窥蠡测的村民唬得一愣一愣的。
崖湾村信奉海王,愿意为此倾尽所有,跟中了听话蛊似的将这思想观念根种在心,已然形成本能的思维定势。想来,祭司便是抓住这一把柄,将其拿捏玩弄。
可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呢?他要这些献祭的小孩作甚?
难不成是想修炼什么禁术,从而获得长生?
可认真修炼也可达到这样的目的,为何剑走偏锋,冒此大险?
练渔歌嫉恶如仇,思垣沉稳正直,不可能会搞错对象,误伤所谓的海王大人。
从记忆中可以看出祭司并不喜仙域之人,莫非是想对仙域不利?
可能性太多,阮轻浣百思不得其解,唯有亲自去看看,才能得到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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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里,村长安排人手在海王庙前搭建祭祀的高台和建造送行的木船,祭司则偶尔来做监工。
铁娃戴罪立功,村长也给行动不便的他谋了个差事,专门负责打理海王庙。
这两日庙前忙得热火朝天,他煮了茶水凉着,为他们提供饮水处。
不过人间四月天,南岛已经气温高涨,烈日灼心,空气中的水分跟蒸干了似的,吸进去的热气不断灼烧着鼻腔和咽喉。
村民们穿着薄马褂,肩上搭着擦汗布,头顶戴着竹编帽,黝黑的皮肤表面不知是流出的汗,还是炼出的油?
就这大热天的,祭司依旧戴着密不透风的面具,披着厚重的黑袍,仿佛能自动隔绝外界热浪,形成了一套自我冷藏系统。
祭司走路无声,整个人轻飘飘的,一眨眼便出现在庙内,差点和铁娃撞了个满怀。
铁娃被吓了一跳,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平静地端起一杯茶,恭敬地递给他:“祭司大人请喝茶。”
祭司身量不高,看起来不过高出铁娃两个头,况且上了年岁便佝偻着身子,显得更矮小了。
“尸体呢?”祭祀并未接过茶杯,质问,“埋在何处去了?”
铁娃顿了顿,目光下移,像是想到了怎么回复他的话,先是自然的“哦”了一声,缓和气氛。
他放下杯子,从容道:“脏了我的屋子,直接拖去海里喂鱼了。”
祭司不语,总觉得这话里掺了几分假。
作为临阵倒戈的墙头草,铁娃自然是清楚祭司的疑虑。他带着几分不耐烦,伸出手指了指自家门口到海边的那条道。
“祭司大人若是不信可以自己去瞧瞧,那条道上还有断断续续的血迹。”铁娃抬眉,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话锋一转,“可能靠近海边的那一段不好找出血迹,毕竟拖到那时都快流干了。”
铁娃收回手,半睁的眸子里露出一丝不屑,像是在挑衅,又像是在故意展示他那经得起推敲的真诚。
祭司沉默,面具后的薄唇上扬起微小的弧度,不禁感叹眼前这个几岁的小娃娃竟如此心狠手辣,办事干脆利落,深得他心。
他那双眼睛与天真烂漫的小孩的双眼相比是天差地别,深邃却浑浊,深藏着阴谋与算计,稍加掩饰就会因为产生同情心而被他的外表所欺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