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婼梳洗完毕,边往前走边对跟在身后的青雪吩咐送往停云苑的早点。
从房内踏出的一刹,康亲王正好从苑门进来。
宁婼声音戛然而止,正垂头记菜肴的青雪不明所以抬头察看。
不到三十的男子俊美无俦,身着玄色缎袍,有肃杀之气,腰系玉带,举手投足间是浑然天成的贵气。
见了宁婼,似冰雪消融,暖意笼罩全身。
“父亲!你何时回来的?”
宁婼向他小跑而去,宁长枢早早蹲下来向她展开双臂,她腾一下搂住他的脖子。
“刚到便来瞧你了,早点用过没有?”宁长枢抱着女儿站起,腾出一只手捏了捏宁婼脸颊的软肉。
“还没呢。”她摇摇头,扭头吩咐青雪,“父亲想必也没有吧?”
“青雪,让厨房将我刚才吩咐的膳食送来,再送一份到停云苑。”
青雪边应边行礼,从走廊外侧绕着走了。
“起这样早,是要去做什么要紧事?”
苑中树丛葳蕤,风有草木香,宁婼越过宁长枢的发冠,看见树顶啁啾的麻雀儿。
“不算要紧,我想种些茉莉花。”
他听后抬了眉梢,略有些讶异,“婼婼向来不爱管这些事的。”
“我觉得新鲜,想试试。”
宁长枢温柔地将她耳边的碎发捋到耳后,“你想试试那就试试。”
“我还以为父亲这下赶不回来陪我过生辰了呢。”宁婼耷拉在宁长枢肩上,手指不老实地拨弄他的眉毛。
“确实要赶不回来了。”宁长枢眼带歉意解释,“父亲一会儿陪你用过早点就要入宫见陛下,见过陛下之后便要替陛下去南成一趟,不能陪你过生辰了。”
“南成?”
宁长枢讶于她的重点并不是抓的“过生辰”而是“南成”,故意敛了眉,“在路上听说了,婼婼把南成世子从太子那里抢回来了?停云苑住的便是他吧?”
“宁与胤找父亲告状了?”手上的劲没收住,手动将宁长枢做了个单挑眉,她笑了一声。
“他恨不得躲你远远的你不知道呀?”
宁婼嘟嘟哝哝笑着,“姜叔说得不对,不能算叫抢,他是心甘情愿跟我回来的。”宁长枢读出了几分骄傲的意思,他不免失笑,“我们婼婼自然是人见人爱的,只是不知道那小世子怎么合了婼婼的心意?”
“他很有趣。”
他与旁人都不同。
他与这世间所有的人都不同,不管是认识的见过的,还是素未谋面的,都永不会相同。
他似乎有着不符合年岁的心智,太多的人多一眼就能摸明白,唯独他是最让人看不穿猜不透的。与他说话,她觉得有趣极了。
“婼婼说有趣的,我倒真想见识一番了。”宁长枢笑道,却是有些语重心长,又不愿败宁婼的兴,最终表达得委婉了,“玩伴有趣些是好,只是婼婼心里该有数,他到底是南成世子,也迟早是要离开神都回南成的。”
她脑海不自觉浮现昨晚的月亮,没有接宁长枢的话而是另问,“父亲去南成做什么?”
“慰问将士,顺道视察。”
宁婼在心底叹了口气。
“陛下还是不放心南成氏吗,那边如今危险得很,偏就要父亲去不可吗?”
宁长枢摸着她的发髻,安抚她别多想。“陛下千金龙体,不可随意离都,父亲与陛下是君臣亦是兄弟,此次便是代陛下传达陛下的关怀。”不放心的,何止是南成氏呢?
纵她心中如何想,也只能点点头。即刻又想起了什么似的看向宁长枢。
“父亲可否帮他带一封家书给他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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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信不过我吗?”小姑娘面色平静至极,细看似乎还有一点凉凉的笑意。往下看却是紧紧握在手里的小铁锹一下一下狠狠刨着地,湿润的黑土四溅。成郢抿抿嘴,探手按住了宁婼的动作。
宁婼偏不如他意,挣脱他后加大力度地铲地,铁片与泥土相切声音沙沙。成郢始料未及,月牙白的衣袖上沾上了大小不一的泥点。
像是累了,又像是瞥见他脏了的衣袖,宁婼停下来。
“写家书不过是让他们更牵挂。”成郢视铁锹前端如刀刃一般,黑土作菜,他细细切着,“有第一封就希冀第二封第三封第四封。”
“不能有吗?”
“是不必有。”
宁婼心弦微动,但心中仍有不快没散,知道成郢连着瞅了她好几次她也视若不见。
宁婼从囊橐中取出几粒种子播撒进刨出的洞里。
成郢以手作铲将洞边垒起的黑土推回洞里,掩埋了种子。“我知道郡主好心,我心领了。”
宁婼只管埋头挖坑,一个洞一个洞出现得很快,她也一步一步离远了,当他不存在。
成郢只好跟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