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绮姳愣了一下,自从她知道顾小月与孟鹤卿是险些订了婚约的,便总是隐隐的不痛快,可毕竟也没有造成什么后果,故而这种不痛快也就并未对她造成过什么真实的打击。
可是现在,她看着他们两个一前一后的出现,突然感觉到一阵刺痛,就像是被蜜蜂蛰了手指肚似的,奇怪的感觉。
“万小姐,您怎么……”对于万绮姳的出现,顾小月也是诧异的,“你们认识?”
那一刻,万绮姳不知道自己的脑袋里在想些什么,她的脑袋好像被人抽空了。
“这是我女朋友,万绮姳。”孟鹤卿说道。
他的回答让万绮姳动荡的心略略安定下来。
“没什么事我们先走了。”
等万绮姳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被孟鹤卿拖着手走出去好几步路了,这时她才想到,她该跟顾小月说句话才是。
可孟鹤卿根本没有给她这样的机会,他像逃命似的拖着她上了车,然后就双手交叉着按着自己的额头,很久很久,一言不发,也不抬头。
过了一会儿,万绮姳像是听见抽噎声,她才知道,他竟然哭了。
可她不知道他究竟遇到了什么,也无从安慰,顾小月叉着腰现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若有所思地望着他们。
她潜意识里觉得,孟鹤卿应当是不想让她察觉什么的,便让梅生先开着车走。她自己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慢慢地捋着他的后背,让他自己平静下来。
过了一会儿,他似乎好受了些,深呼一口气抬起头来,却又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
梅生已经开着车已经快要家门口了,他却突然说:“调头。”然后转过头,央求似的对她说,“我今天想要去你那里。”
“好。”
老庙口胡同的路还没铺好,坑坑洼洼又没有路灯,万绮姳便一路牵着他,像母亲牵着孩子,但这一刻她脑子里浮现出的影子,是她母亲的影子,仿佛在什么时候,她的记忆里有一个淡淡的印象,她娘牵着她,在一条干枯瘦弱的小路上走着,铿锵而又坚决。
有时候,让人做出决定的那一瞬间并不都是出于理智,也未必都能带来一个美好的结果,可也就那样决定了,无怨无悔,接下来的路,或好或坏,也只能咬着牙,坚定地走下去。
门开了,万绮姳抹黑拉开灯绳,屋里通亮如昼。
孟鹤卿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方才缓缓地走进来。
“这就是你说的,收拾了一下?”
“是啊,”她笑着问,“是不是还不错?”
“是很不错。”然后他便看到屋顶的天窗问道,“这是干什么?”
万绮姳便笑着直接席地毯而坐,又伸手把他也拉着坐下来,说道:“我本来觉得这样不好,保不齐哪天房东回来会不高兴,可又一想,我都在这里住了五六年了他也没回来几次,钱也总是寄出去便杳无音讯,说不定……人是死是活都未可知的。我想你那天说起你小时候在院子里吃着果子看星星,就觉得倘若也能跟你一起吃着果子看星星就好了。”
“你就弄了这个?没让房东知道?”
“嗯。”说完她便不好意思地笑起来。
“我若是房东,必得让你气死。”他也笑着说道。
“可你又不是。”她又说,“若他真不喜欢,我改回来就是,现在先这样,有一天算一天。”
他便有些无奈,摇摇头说道:“你还真是……不计后果。”
不知怎么,万绮姳像是被这四个字触动到似的,久久都未做声。
过了一会儿她突然想起什么问道:“你是不是还没吃饭?”
“不太饿。”他说。
“那我去给你煮碗馄饨。”
她这样说,孟鹤卿觉得也无不可,他原本是觉得没什么食欲,可也不知怎么,这会儿又像是有些饿了。然他却没想到她说的煮碗馄饨竟然是要现擀面皮现拌馅子的。
他便又觉得麻烦,说道:“你若现包的不如下碗面条。”
“怕什么,反正你又不饿。”
孟鹤卿便有些哑然,也是,刚才是他自己说的不饿。
不过陪着她包馄饨这事也不算难熬,他很少有机会看着一碗馄饨从无到有,又被丢进热腾腾的锅里翻腾煮沸,这让他感觉很新奇,很让人动容。
“想什么?”她隔着腾腾的白烟看着他问道。
“想……”他摇摇头,又闭了嘴,无从回答。
她便笑笑说:“等一等吧,馄饨其实是最快的了。你总觉得面条快,是因为面条都是事先压好了的,要说快便好吃,还得是馄饨。”
“是吗?”
“是啊,不然怎么叫馄饨呢?糊糊弄弄,混混沌沌,不用太精细,不用太分明,能填饱肚子就很好。”
他看了她一会儿突然说道:“我觉得,你像是在讲某些哲学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