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一直下,淋淋沥沥。
湿冷的空气时不时随风飘进洞里。
温度骤降,转瞬像是进了深秋。
贺子书重新从外面捡来一些柴禾,放在火堆边,晾干了就堆进去烧。
又割来一些茅草叶,捋平了扎在一起,绿色的叶子在他指节间不断翻飞,渐渐编织出蓑衣的形状。
忙活了许久,约莫是扎得差不多了,他把蓑衣举起来左右看了看,随后起身拍了拍衣摆,准备往外走。
“等我回来。”
苏软见状,连忙站了起来,拉住他的衣角,探头问:“你去找吃的吗?”
贺子书看着她,点头:“你想吃什么?”
苏软摇头,见贺子书皱眉,连忙解释:“我不是拒绝,我是说,这次换我吧。”
说着,她从贺子书手上拿过蓑衣,在他疑惑的目光中,笑了笑:“这几天一直是你忙来忙去,我就坐在洞里什么也没干,换我出去找食物吧,你歇歇。”
毕竟,一直让他一个人干活,挺不好意思的。
贺子书看着她,眉头松开了,渐渐露出一个无所谓的表情:“你能淋雨吗?”
苏软懵了懵,刚想反驳他不要看不起女孩子,突然又想起她经期才刚刚过去,于是语气变了变,平和道:“没事,反正有你的蓑衣嘛,而且我也没那么柔弱。”
她把蓑衣盖在脑袋上,朝他雾沉沉的眼眸龇了龇牙,侧身朝外走去。
没走两步,她头上的蓑衣就被摘了下来。
贺子书一声不吭越过她,边走边把蓑衣往身上套,丝毫不给她表现的机会,只留下一句:“你气色不太好,再休息两天吧。”
瘦长的身影匆匆踏入雨幕,渐渐消失在视野的森林绿幕中。
苏软呆呆地看着前方,后知后觉地捂了捂自己的脸。
手感确实有些过于薄凉了,但很快又泛起另一层热意。
他是在,关心她吗?
洞外雨珠连天,绿莹莹的草叶被打得抬不起头,颜色却越发鲜艳,远方,山下的湖面在密雨的敲打下,小小的涟漪还未长大就碰撞溃散,水波杂糅在一起,像一片巨大的蓝色刮痧玻璃片,静谧而浩瀚。
苏软看着他离去的方向,感觉好像也没那么孤单了。
她走到洞边,沿墙慢慢坐下。
心事随着动作渐渐浮了上来。
狐狸告诉她,要嫁给贺子书才能回家,几乎听到这件事的那一瞬间,她心里就建立起了一座牢牢封住的大门,她觉得凭两人的交情,这种事根本不可能实现。
一个天天对她喊打喊杀,惦记她身份成谜的江湖大家少爷怎么可能会娶她,遑论她自己还没有一点点恋爱经验。
虽然他救了她,但那之后他冷冰冰套情报的样子却实实在在告诉她,她在他眼里,没有一点情感价值。
所以她一开始就不敢去想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尽管事实告诉她,嫁给贺子书,就是她真真正正的,唯一的回家的办法。
她真的不敢,但却不得不做,因此这件事就像一枚种子,被她牢牢锁在大门后面,无限期后推,而在她饮露食野的日子里,这枚种子就像肉里的石子,时时磨着她。
但今天这个门动了,她突然觉得,好像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洞外刮过一阵冷风,潮湿的水汽扑在她身上,她恍然回神。
天色暗了。
她起身小跑两步,朝远处望去。
暗绿的树荫下,一个小小的人影正顶着蓑衣,朝这边走来。
她展开眉头,放心去洞内添柴火。
水流哗啦啦掉在地上,贺子书进洞,蓑衣扔在一边,手里提着两条刨好洗净的鱼,揩了揩下颔的水珠,在火堆边坐下了。
苏软帮着把鱼串起来,支在火堆边烤,朝他关心道:“累了吧,快把外袍脱下来晾晾,我来烤就好。”
贺子书“嗯”了一声,起身走到一边,脱下外袍,拧了拧。
棉质衣服的水分被挤压出来,哗哗溅在地上,来回几次,衣服轻了不少。
他撑开衣服甩了甩,随后搭在架子上,回到火边拧了拧马尾。
鱼肉在柴火的炙烤下渐渐萎缩,散发出肉香味。
少年经过这些日子的风吹雨打,也从当初一丝不苟的体面样子变得毛糙了。
暗紫色的绵绸外套起了球,面料发皱了,额间的发丝凌乱了不少,不少毛桩从脑袋上钻出来,被雨水粘在一起,耷拉在耳侧,但依然勉力维持着高挑马尾的模样。
苏软低头看了看自己,纱制的襦裙已经破得不成样子了,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虽然好的差不多了,但是没洗干净的血迹依然存在,颜色发黑。
她想起什么,又看了看贺子书的右手。
白布拆了,从手腕到虎口的撕咬伤口开始掉痂,粉色的牙印不规则的凹陷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