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迷离的夜雾,身在襁褓里的孙曜看到了一旁逐渐显露出来的城墙。四周还是如此安静,静得连夜里的鸦鸣听起来都那么的悦耳,只要不是死一样的沉寂就好。
灰袍男子走的很快,尽管他身负重物,又抱着两个婴儿,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城门口在望,他忽然停住了脚步,低头看了看怀中的两个婴儿,如此乖巧,都没有作声,灰袍男子的嘴角不由得露出了一丝笑意。
半轮明月不知何时从乌云后面钻了出来,照亮了这座饱受战火摧残的小城。勉强修补后的城墙仍旧千疮百孔,破烂的城门用几根木柱顶着,城上被烧的只剩下一半的旗帜,几名萎靡不振的士兵靠在城墙根像死了一般睡着了······
周围没有任何动静,灰袍男子瞅准城门口附近一个还未来得及修缮的洞口,当悬挂于天上的弯月钻进了乌云丛中时,他飞也似地钻过了洞口,一下子来到了城墙外。
城门楼上挂着的牌匾转瞬即逝,仓促间,孙曜没有看清牌匾上写的什么,他只依稀觉得那是两个复杂的似鸟篆虫书般的字体。
城墙边上堆满了烧毁及损坏严重的攻城梯和云梯,越过被填平了的护城河,周围分布着数不清的撞车和飞楼等攻城战车,以及无数箭簇,断肢残骸随地可见,他们都静静地躺在战场上,向人诉说着战争的残酷。
被战火摧残的小城已然渐行渐远,怀抱两个婴儿的灰袍男子飞奔在旷野上。由于战前守城的士兵将附近所有的树林都砍光了,现如今城外十里几乎没有一丝遮挡物。
皎洁明亮的弯月再次露出了头,月光普照着这片大地,孤零零的小城死气沉沉,灰色的身影朝着西面踽踽独行。
穿过空旷的战场,进入城西十里外的一座山林里。登上不算很高的山坡,灰袍男子终于停了下来,跟着发出一声轻啸。
顷刻后,附近一棵老松发出“沙沙”的声响,似是有人从树上下来了,跟着孙曜听到有些稚嫩的声音唤道:“阿爹,你怎么这么晚才来?咦!这都是谁家的孩儿?”
灰袍男子柔声道:“都是苦命人家的。”
话音刚落,一张有点婴儿肥的精致脸蛋出现在孙曜眼前,俏脸上镶嵌着一双亮若星辰的点漆美眸,眼中闪动着顽皮、骄傲的神色,肤色柔嫩更是透着健康活跃的酡红色,她的嘴角上挂着一丝调皮的甜笑,一对扎得乱糟糟的辫子垂在脸颊两边。
可爱的小女孩让孙曜的眼中出现了靓丽的颜色,他出生至今一直处于压抑悲苦的环境中,直至此刻才有了一丝对生存和未来的憧憬。
忽然,眼前这双明亮水润的大眼睛里出现了惊诧和厌恶的神色,女孩明显被吓了一跳,她惊叫了一声,跟着心有余悸地说道:“他···他怎么长得这么···如此怪模样?”
“月儿,你什么时候喜欢以貌取人了?”
“阿爹···”月儿撒娇了一声,跟着她看向卢铁匠家的孩子,顿时惊喜地叫道:“哇——好可爱的娃娃,谁家这么狠心,舍得丢弃这么好看的娃娃?”
灰袍男子叹息了一声,“带上行李,我们赶快离开此地。”
月儿答应了一声,从一旁的树林丛中寻出一只竹筐,对其父道:“阿爹,这娃娃交由我来抱吧?”
灰袍男子把卢铁匠家的孩子递给了月儿,然后将肩上的皮囊放入竹筐,又把孙曜放于筐内。
“阿爹,在你离开后山下经过一队骑兵,他们逗留了片刻,我猜他们应该是申国的骑兵。”
“噢?你怎么确定是申国的骑兵?”
月儿得意地回答道:“当时天色昏暗,我潜到了近处,没看清他们的衣着长相,但看到所有的战马马腿较短。邳国所在地偏西,马腿长,申国靠近南方,马腿短,所以我猜测这是一队申国的骑兵。这都是你以前教过我的。”
灰袍男子沉思了片刻,若有所悟道:“难怪杞国一直没有派兵救援虞邑,原来是在顾忌申国。”
收拾妥当后,灰袍男子背起竹筐率先走在前面。
孙曜半卧于竹筐内,他看到身着素黄薄衣的小女孩抱着婴儿轻松地跟在后面,在周围一片夜色的陪衬下,成为了一抹最为靓丽的颜色。
一路翻山越岭,直到太阳高高升起,灰袍男子才和女儿停下脚步,隐藏于山林之中。
灰袍男子让月儿取些干粮用清水泡软后,再嚼成糊状喂给婴儿吃,他则独自离开了。
月儿遵照父亲的嘱托开始忙碌起来。过了好一会,孙曜被月儿从竹筐内抱了起来,她用一把木勺将并不稀稠的米糊喂进孙曜嘴里,刚出生不久的婴儿肠胃并不能完全消化这些食物,但孙曜也只能一点点咽下去,因为他实在太饿了。在整个喂食过程中月儿一直皱着眉头,匆匆喂了几勺,她就将孙曜重新放回了竹筐内。当她抱起卢铁匠家的孩子时,脸上绽露出笑容,她一边哼着不知名的曲调,一边给孩子喂食。
约莫一个时辰后,灰袍男子终于回来了,月儿迫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