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城的东南角有一条名叫蓝衣巷的小巷子,巷子深处有一处略显荒废,杂草丛生的院落。据说这家屋子的主人是一位京官的表侄,五年前去京城投奔叔父了,也没留下家人照看宅院,于是就成了今天的这般荒凉景象。因为主人走的时候,把家中值钱的物什全都带走了,不方便带走的家具也卖给了街坊,所以这处宅院如今显得空空荡荡,连小偷小摸的地痞们也从来没兴趣光顾此处。
一阵温和的春风穿堂而过,吹乱了这座院子里柳树的枝条,也吹醒了正躺在后宅里一张木板床上的张轸。清新的空气让张轸悠悠转醒,他一边揉着还有些发晕的头,一边扶着床沿坐了起来。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面前的一张小桌和一把木椅,虽然显得很老旧,但很干净,桌上摆着一个黑色包裹。侧头一看,只见一位身着青衣的曼妙女子,正斜靠在墙角,目光悠悠地望着窗外随风飞扬的柳条。
张轸一看到她,立刻想起了昏迷前发生的所有事情,稍作思考之后心里大惊,不禁怀疑道,难道这个青衣女子就是南越残党,而自己的身份已经被她发觉,所以被她绑来此处,审讯拷问?他不禁心中大骂,这飞龙司的办事能力也太垃圾了吧,我才刚来江南没几天就被别人发现身份了,就这也能当皇帝的亲卫?
念及于此,张轸赶紧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脚,发现并没有被绑起来,心稍微安定了一些,但转念一想,也有可能是因为对方看出自己压根不会武功,所以懒得做这些最基本的防范措施了。
青衣女子似乎是听到了动静,转过身来,面无表情的看向张轸,问道:“醒了?”张轸心里很慌,但还是决定赌一手对方没发现自己身份,装作满脸惊异:“姑娘何故恩将仇报?我已经答应了助姑娘一臂之力,姑娘又为什么把我绑到这里来?这不是江湖侠义之道吧。”
青衣女子挑了一下左眉,冷哼了一声,带着丝许不屑说道:“不用装了。你们这些纨绔子弟的作风,我知道的一清二楚。你之前说出的那套鬼话,不就是想套我近乎,趁机搭讪,然后骗我上床吗。”
听到第一句的时候,张轸心里猛地咯噔了一下,以为自己真的被发现真实身份了,正想哀叹一下,女子的后一句话又让他一下子把心装回了肚子里,原来她并没有察觉到自己的真实身份。正当张轸在绞尽脑汁思考对策的时候,青衣女子的话锋却又突然一转:“但如果你能如实回答我几个问题,我可以不追究你这次的无礼。先告诉我,你之前提到的金陵王大少爷是哪家的少爷?”
张轸赶忙说道:“女侠呀,我就是个纯路人,穷书生,啥都不知道呀。那个什么王大少爷是我乱扯的,之前编瞎话来搭讪你是我的不是,但你非要我回答一个没办法回答的问题,那不是为难我嘛。”
青衣女子听了这番话后,脸色毫无波动,只是瞥向了张轸的腰间,回了一句:“莫要装腔作势了,普通人家谁会戴这么一块考究精美的花鸟佩。这块玉佩看着像是京城的顶尖手艺人才能做出来的,江南地区可没有多少人家有这样一块玉佩。我劝你好自为之,实话实说。”
张轸随着她的目光,也看向了自己的腰间,当他注意到自己的腰间的那块,恩师张道济赠予他的家传玉佩时,不禁沮丧不已。自己今天这趟出门可是小心翼翼,专门没带任何身份文书,却没想到最后却是被一块小小的玉佩暴露了身份。
迎着青衣女子的锐利目光,张轸心知,他已经不可能再装纯路人蒙混过关了,在对方的眼里,自己已经坐实了苏州富家公子的身份。如果他接下来再否认,恐怕只会让对方恼怒自己的故意不配合,然后恼羞成怒,动了杀机也不一定。
张轸只好选择用更多的谎言,去填补之前的谎言,他飞速回忆自己来江南之前,在飞龙司读过的江南官场人物网,给自己光速编了套新的说辞。
“女侠息怒,我如实说还不行吗。我说的那位王大少爷,是金陵城里开国郡公王操王公爷的二公子,王明诚。我是在三年前去金陵城拜访叔伯时结识的他,因为我们都喜欢奇巧机关,好收集各类西洋的珍奇机巧,像是会唱歌的钟表呀这些东西,所以意味相投,成为了好友。”
青衣女子听了这个回答,似乎很是满意,又问了下个问题:“那你又是什么身份?姓甚名谁,家住苏州哪里,你在金陵的叔伯又是什么人?”
张轸本想再胡乱给自己安一个身份,但一想到自己先前已经透露过,自己叫张文远,只好顺着这一点硬着头皮讲下去:“在下名叫张文远,家父在苏州城里开了家绸缎店铺,名叫锦达绸缎庄。家父在金陵城里有一位做官的至交好友,他们是年轻一起读书时候认识的。那位伯父名叫戴玮,现任金陵市舶司署令,家父因为生意繁忙脱不开身,所以让我经常去拜访这位戴伯父。”青衣女子听过这番话后,沉默了一阵子,似乎陷入了思考之中。
张轸见她不说话了,稍微大起了些胆量,主动发问了一句:“敢问姑娘芳名何许?江湖规矩,要相互通报姓名,你已经知道了我的名字,我也应该知晓你的名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