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喝罢,庭芳只觉得浑身舒畅,一腔激□□待要发泄出来,却苦于此时身旁没有纸笔,便道:“来来来,你还有什么不解的,尽管问出来,今夜我们好好地畅谈一番。”
龙吟看着这个站在窗边长身玉立的男人,窗外的风拂着他额迹的几缕发丝,他想,他真是一个浪漫至极的男人。
龙吟道:“在剧里的结尾,艾莉亚特面对那棵开满流光花的树时,留下一滴泪,最后却又将它毁掉了,您为什么要让她流下那滴泪,又为何让她将那棵树毁掉呢?”
庭芳道:“她埋葬的不是花,是她自己,过去的自己。对待亚利尔德,她是矛盾的,她爱他,可她又恨他。但是她选择了爱他,意味着她要同过去那个清醒自立的女人告别,她已经死了。”
龙吟道:“庭芳先生,您最终还是给她这样的归宿,还是让她这样泯于众人。但是如果观众不知您的本意,都只会以为您也是这样认为的。”
庭芳道:“是,一次不行,那就两次,两次不行,那就三次,舞剧不行,那就用诗歌,诗歌不行,那就童话……我总要让他们明白的。”
龙吟看着他的背影,他的背影那样纤瘦挺拔,却又那样伟岸。
自那一番谈话,两人的关系便近了,常常聚在一起吃酒,谈天谈地,或是谈论舞剧,或是谈论社会,或是谈论理想,或是抒发牢骚……
往常庭芳的很多朋友是诗歌圈子里的人,他们高贵,典雅,富足,却又困于规矩,庭芳虽与他们关系不错,到底觉得他们过于刻板,严谨,觉得他们自视甚高。同龙吟这样一个人打交道,庭芳不需要故作高深同优雅,口里则可以说着当下市井中最时髦的脏话,谑语,还有那些打油诗,他不需要带着虚假的面具同那些人阿谀奉承,听他们虚假的迎来送往……这让他觉得心里有一种难以言说的畅快,像是一个令他满意的女人在他身边满足了他一切的需求以后的那样子,身体的,精神的。
龙吟平日里最看不起的就是权贵跟公子哥,可是对于庭芳,他不仅没有,还有一种愧疚。这一切都源于庭芳同那些公子哥跟权贵的不同。还有,则是庭芳在龙吟母亲生病的时候将他的母亲接到了自己的私人医生那里,庭芳却不收一分钱。
最重要的,则是庭芳为他做的那样一件事。
彼时,庭芳新创作了一个舞剧的剧本,那剧本讲的是**时代,阶级分化严重,蝶蝶舞更是上层人士专享的表演,下层人民不许公开表演,甚至限制他们学习这样的舞蹈。他们认为这是对这样美丽的舞蹈的亵渎,是对他们阶级的亵渎。可是生在贫民窟里的阿甘,自幼便喜欢蝶蝶舞。他发愤图强,梦想着一朝能够站在贵族金色的洛神溪大殿中表演。为此他日日起早贪黑,每天只睡不足四个小时。白天,他要打零散的工作挣钱,他拥有的,只有晚上和凌晨那一点时间。就是凭借着这股子努力勤勉的劲儿,他练出了自己非常美丽的蝶蝶舞,迅速在贫民窟里闻名。他的名声传到了上层人耳里,当地政府以他危害社会秩序为由欲要逮捕他。此时,当地的一个豪门望族听说了阿甘的传奇经历,想要一睹阿甘的舞蹈,邀请他去自己的家中表演。当政府派出的军队人员到达贫民窟时才知道阿甘已经被凯第奇家的人请走了,他们速来知道上司与凯第奇家的关系,只好无功而返。
凯第奇家族的第三代继承人威廉·凯第奇公子自来喜欢蝶蝶舞,当他见到阿甘的蝶蝶舞时,由衷地惊叹,对阿甘赞叹不已。威廉公子想要保举阿甘进入洛神溪剧院进行专业的表演,为此他以自己的势力上下打点。威廉公子甚至献出了自己写作已久的家族剧本《朗山》,公之于众,点名阿甘出演。
阿甘的表演引起了当地的轰动,一来是因为各个贵族从没有见过这样纯粹,不染纤尘的,田野气息的蝶蝶舞,二来,媒体分分报道,他竟是个下层人士,一时间舆论哗然,新闻一度占据着报纸的头版。
阿甘的梦想虽然实现了,可是却遭受到了很多难以承受的攻击。回到贫民窟,那些曾经与他顶着星光跟晨曦一起练舞的朋友,由于他的一夜爆火与他疏远,那些曾经贫民窟里最亲近的邻里纷纷指责他谄媚。
一瞬之间,二十多年构筑的关于蝶蝶舞的情感一下子坍塌,他不明白,他只是跳了一段舞而已,为何竟被全世界厌弃,成了所有人的敌人。
他的舞蹈被贵族抛弃,却又不能私下在贫民窟里表演,为这些人解压,一时之间他失去了自己存在的意义跟价值,因为蝶蝶舞是他的生命,是他的全部。
一个夜晚他彷徨在银河,欲要跳河自尽恰巧被参加舞会归家的威廉公子看到,威廉公子命人救了他。
威廉公子说,在这样的社会里,是没有纯粹的蝶蝶舞的,不论是舞蹈里,还是舞蹈之外。这也是我为何写作《朗山》,又为何束之高阁的原因。那天晚上,我看到你舞蹈里的生命跟原始,就相信你会是那个会改变蝶蝶舞历史的人。既然没有纯粹的蝶蝶舞,为何不使用自己的能力跟天赋,用这不纯粹的蝶蝶舞去创造一个纯粹的蝶蝶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