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皇上无心政事,故而近来由太子监国,太子总揽大权后自是兢兢业业,丝毫不敢懈怠,又召周裴来辅佐。
周裴深知君臣有别,被召为太子近臣后,几乎以侍奉皇帝的礼节尊崇太子,不因关系亲近而疏忽,太子还笑话他太见外。
太子励精图治,甚得朝臣之心,不过七八日便将政事处理得井井有条,因此周裴这阵子也忙得脚不沾地。
太子还不忘忙里偷闲地念叨,“周裴,眼下是多事之秋,皇上心绪不佳,各宫又在为蔺贵妃守丧,你和薛宝钗的婚事怕是要搁置了。”
周裴诚恳道,“臣担心夜长梦多啊。”
太子嗤笑道,“你若实在心急,不妨等皇上稍微好些了,小操小办一下,也算给宫里去去晦气。”
周裴忙拱手答应着,“多谢殿下关心。”
太子摆手揶揄道,“你可别跟本宫来这套,本宫看着腻歪。”
这日周裴忙完宫里的大事小差,回到府上已是星夜,看到小厮递上来薛蟠送的请帖,喜不自胜,想着内亲这般热情,自当义无反顾,又恐被宫里琐事绊住,无暇赴约,当下便回了信,邀请薛蟠贾宝玉等人来自己府上做客,命小厮第二日去荣国府上门答复。
为了避嫌,周裴这阵子已经不去尚书院走动,有事便与宝钗书信联络。小到天冷了提醒添衣,大到太子恩准了婚期不会拖延太久,事无巨细,为周裴送信的小太监一日倒要往尚书院跑三五趟。
周裴又写信将薛蟠相邀一事告知宝钗:内兄邀我吃酒,我担心走不开,故请内兄在我府上一聚。
不久宝钗回信道:近墨者黑,你往后少同他来往些,别到时候只学会了不务正业斗鸡走马。
周裴望着宝钗的字迹暗笑,心里只道:你倒学会管我了。
宝钗心知她和周裴的婚事对皇后来说是一石二鸟的美事,所以近来一直担心皇后又要找她谋划什么,不料出了蔺贵妃的丧事,皇后不得不深居简出,宝钗也落得自在,只是连元春那边也不好走动了。
回过周裴的信,宝钗又收到黛玉自大观园中寄来的信,忙打开细读。
见到黛玉的手笔,宝钗不免想起黛玉说话的语气。
“姐姐曾云,若不入宫将来家中指望何人。姐姐如今入宫不过半年,谈及婚事是否草率了些?虽说那周裴在京都也是显赫的达官贵人,然其人品秉性究竟如何,姐姐是否知悉?妹妹不信姐姐是为攀附其家世,只盼姐姐得遇有心郞,来日不管富贵荣辱,皆愿与他地久天长。另外,姐姐入宫前曾说每个月皆有休假,为何入宫后便一去不回?”
读罢黛玉的信,宝钗五味杂陈,不知如何对黛玉说起她和周裴之间的一波三折,且入宫后一直战战兢兢,连休假的机会都没用上,说来也是惭愧。
按照她原本的筹谋,是要与周裴一刀两断再也不思及儿女情长的。怎奈世事难料,周裴在执拗之下竟阴差阳错地称了皇后的心愿,如今想来,周裴去求皇上赐婚的确是深思熟虑过的,而她嫁给周裴属实高攀。宝钗并不敢展眼将来如何,所谓的地久天长也担心一语成谶,她眼下只明白一点:若是此生不得不嫁,那周裴已是最好的选择了。
宝钗便给黛玉回信道:被宫内琐事绊住,故不得闲。妹妹勿念,此番决定,一切皆是我自愿。
黛玉收到信犹自不放心,又担心宝钗是有难言之隐不便在信中流露,便催促宝玉速速和周裴见上一面,仔细考量其为人,宝玉只道,“那周裴说他公务繁忙,担心无暇赴约,特邀我和薛大哥去他府上一聚。”
黛玉想了想便道,“倒是个稳妥的人。”
前朝的政事逐渐迈入正轨,后宫诸妃则在为蔺贵妃守丧。诸妃相见时只寒暄执瑶公主年幼,得了皇后这个养母也算是个慰藉,别的虽不多提,却是各有心事。
蔺贵妃的死引得后宫之中人人自危,有眼力见儿的都心惊胆战,唏嘘蔺氏这般有子有宠的尚死于非命,这深宫之中又有何人能得以善终?没眼力见儿的只当蔺氏果真死于动了胎气,纷纷不再渴求得宠有孕,只盼平安苟活。
不知皇上是为安抚人心还是确有其心,竟在悲痛中破格追封蔺氏为皇贵妃。
虽说对蔺贵妃的死因心知肚明,皇后却也奉行一装到底的原则,旨意一下,皇后也陪着写了一则悼文,措辞哀婉凄恻,还赞蔺皇贵妃生前美貌无双,柔媚恭顺,是六宫的表率,原本为蔺氏惆怅的众人转而叹道——蔺皇贵妃虽然一尸两命,但毕竟有死后哀荣。
元春对此冷眼旁观,明知这皆是给活人看的把戏,和其他诸妃见面却还是假装艳羡道,“皇上对蔺贵妃真是情深义重呐。”
这日元春给蔺贵妃上完香,竟和皇后及执瑶公主不期而遇。
元春行过礼,皇后邀她去偏殿小叙。元春见执瑶公主神色茫然地跟在皇后身侧,悠悠感叹道,“执瑶公主得皇后娘娘做养母,生母辞世的痛楚也可消减了。”
皇后与蔺贵妃积怨已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