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钗知道元春无论是境遇还是心数都已今非昔比,放心地离开紫瑕宫,又回到尚书院忙碌,回想元春的字字句句,猜测她已和皇后结盟,太子那边似也搭上了线。宝钗感慨往后的日子不会安稳了,险恶与机遇并存。
明知自己不该被凡尘俗事牵绊,心事却愈发沉重,念及周裴看到枕上的玉簪会作何感想,又后悔在元春面前把话说绝,将周裴的付出轻描淡写带过,实在愧对他这些日子的关照,宝钗整日恍神心不在焉,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日落时分,忽又想起冯渊一事,忙写信给黛玉,请她帮忙安排人手在金陵为冯渊修坟立庙。静下来之后,想到蔺贵妃实在机关算尽,竟能把冯渊一事揪出来,不知她手上还有什么筹码,此人嚣张跋扈,如今又身怀六甲,来日若真诞下皇子,地位扶摇直上,元春的恩宠不知能享用几时。
是日晚间,周裴回府,将大小事务抛在脑后,先去了宝钗住过的客房待上片刻。明明昨日她就在这儿,此刻却徒留人去楼空的滋味,周裴在心中暗笑,原来这便是古人所云,“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周裴坐在床边浮想联翩,蓦然望见那只锦盒放在枕上,大吃一惊,忙打开一瞧,却见那枚玉簪竟完好无损地装在里头,当下五味杂陈,如坠深渊。
周裴拿着锦盒跟小丫头求证,“这只锦盒,我不是说过让你交给薛姑娘的吗?”
丫头也诧异,“奴当时明明看到薛姑娘收下了,不知为何却没带走。”怕引起误会,又再三解释道,“主人交代的事奴不敢忘,奴早上确实将锦盒交给薛姑娘了,薛姑娘也是打开瞧过的,或许是她走时给忘了也说不准,主人见到她的时候不妨问上一句?”
周裴心烦意乱,皱眉道,“行了,我知道了。”
若是有意收下,怎会忘了带走?周裴恨不能一步跨到薛宝钗面前,问问她为什么不要。
小丫头见主人一副情场失意的容态,便将薛宝钗问的那个问题转述出来,“薛姑娘今早还向奴打听过,主人是不是常带宫中女官回来喝酒?”
周裴听罢,挤出几分苦笑,勉强得到一丝安慰,却又忽而想到薛宝钗是不是以为他是放荡不羁之人,所以拒收他的礼物要同他划清界限?
周裴千愁万绪,握着玉簪落寞了一夜,次日在宝钗睡过的床上缓缓睁开眼,心里叹道这也算有缘共床枕,为何连一丝温存的梦也寻不到?起床后没精打采地入宫当差,想去尚书院找薛宝钗当面问个究竟,又怕自己操之过急,引她不耐烦。
宝钗那厢,一早便被皇后叫了去,宝钗实在厌倦了同后宫之人来往,虽不情愿,也无可奈何,只得打起十二分精神去见皇后。
中宫幽静,宝钗做好了喝茶聊天的准备,耐心等待皇后今日又整有什么幺蛾子。
皇后却开门见山道,“听皇上说,昨日在紫瑕宫见到了你?”
宝钗心口一紧,皇上不会无缘无故向皇后提及见了什么人,皇后这般询问,意图不言而喻。
宝钗不动声色道,“臣是为贾妃送书而去,贾妃娘娘留臣多逗留了一会儿,未曾料到皇上会突然驾到。”
皇后似有若无地牵一牵嘴角,“皇上夸赞你肌骨晶莹,绝色倾城,只叹前些日子为何没有早早留意到你,如今蔺贵妃怀有身孕,后宫是该添些新人了。”
宝钗愣愣地听着,皇后见她无动于衷,只好明说,“薛主事,皇上已经动了要纳你为妃之意,你意下如何?”
宝钗大惊,跪倒在地央求道,“臣绝非有意在皇上面前招摇,请恕臣愚笨不堪,不能侍奉皇上,臣只愿在尚书院踏踏实实过一生,求皇后娘娘成全。”
入宫这些日子以来她已经见识到了蔺贵妃的阴狠毒辣,后宫比前朝凶险百倍,她绝不愿为妃。
皇后的眸光如烛光在夜风中轻轻一闪,细语问道,“你当真志不在入后宫为妃吗?这可是多少女人梦寐以求的福气啊。”
宝钗含泪不住地摇头,“臣自知无福,求皇后娘娘替臣向皇上言明,臣愿为皇后娘娘效犬马之力。”
皇后思量道,“此事也并非没有回转的余地,皇上的诏书还没有下,依本宫之见,你眼下只要寻一个有权有势的夫家,让夫家出面求皇上赐婚,便可让皇上打消纳你为妃念头。”
宝钗迷惘地眨了眨眼,这么短的时间,她去哪里寻一个有权有势的夫家?还能让皇上断了念想?
皇后目光流转柔婉一笑,脱口便说出一个名字,“周裴。”
宝钗几乎僵住,为何是周裴?
她昨日没有收下他送的玉簪,就是不想让自己将来的艰难坎坷拖累到他,此时拿他做盾牌,他是否会答应还未可知。再者,即便他能答应,她又有何面目嫁给他。万一皇上将来有心报复周裴,她简直万死难辞其罪。
皇后慢条斯理道,“本宫对你和周裴来往之事略有耳闻,此次也不是乱点鸳鸯谱。周裴的父亲是镇守西南边疆的护国将军,皇上对周家颇为倚重,只要周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