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皇上体念周裴的双亲镇守西南有功,赐婚当日便派信使翻山越岭往边境道贺。
周裴的父亲周疏携夫人在边境镇守数年,久不居朝堂,骤然听说爱子得皇上赐婚,少不了感念皇恩浩荡。向信使仔细打听又方知,那薛宝钗是今年刚选入尚书院的女史,还是贾妃的亲戚,据说婚事是周裴亲自求来的。
周疏及夫人只觉蹊跷,周疏向夫人道,“若是皇上有意赐婚倒也罢了,若是裴儿自己去求来的,那他这便是不将父母之命放在眼里。”
周夫人知道他犯了犟劲,也不与他争辩,只提议道,“你若不放心,不如托京中旧友查一查这个薛宝钗,看看裴儿的眼光究竟如何。”
周疏深觉有理,便依照夫人之意去做。
经过周家在京中的旧友多番探查,了解到薛家原是金陵皇商,如今暂居京都贾家,还牵出薛蟠在金陵犯下命案一事。
虽说薛蟠的案子已由皇上做了裁决,但其中真相,朝中人自是心知肚明。
一来二去过了近月,远在西南的周疏对这门亲事极为不满,自知无法抗旨悔婚,仍免不了写信斥责周裴被薛宝钗蛊惑。
待周裴收到千里之外的家书,只觉父亲的厉色扑面而来。
信中道,“婚姻大事岂是儿戏?圣上仁厚,不忍伤你少年意气,为父却不容你放肆,金陵薛氏并非书香门第,躲在京都也似有隐情,此等商贾之流,在京都无人抬举,居心叵测地攀上你,你竟不知亲贤远佞的道理,有眼无珠被薛宝钗迷惑,还胡作非为与她私定终身,为父眼见你难堪大任,羞愤难当,来日被薛氏牵累是小,不能报效圣上是大,我周氏的忠烈之名皆要毁在你手里!”
周裴只读到一半,便气得将信纸搓个稀烂,见父亲言辞激烈,心中更是愤懑至极,他和薛宝钗已经是门当户对,难道这还不够?周裴在家中独饮一壶烈酒消愁,想写信给宝钗诉苦又恐她多心,只好烧了家书默默忍受。
这日天朗气清,宝钗刚将邸报派发至印刷房,正欲歇一歇,连彧忽然又找上门,脸上挂着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殷切笑意。
宝钗忙起身迎道,“连侍郎有何贵干?”
连彧眼中一亮,开口便笑问,“可否劳烦薛主事出宫去采办笔墨纸砚?”
宝钗奇道,“连侍郎今日打的什么主意?尚书院的笔墨纸砚自有专人负责,为何差我出宫?”
连彧眨眨眼,不慌不忙道,“尚书院的账务总是对不上,不是钱花超了就是纸墨品相不佳,我想着你乃皇商世家出身,对市面采买想来尤为熟悉,不至于被商户诓,我这也是为了人尽其才嘛。”
宝钗听他这样讲,也不再推辞,只笑道,“承蒙侍郎大人看得起,只要侍郎大人不怕我中饱私囊,我出宫采办便是。”
连彧点头称好,一脸如释重负的神色,转身便欲告退。
宝钗又叫住他问,“需要采买的笔墨纸砚可有要求?我在宫外采买,又如何带回尚书院?”
见宝钗摊手作难,连彧猛地想起来,这才交代道,“笔墨纸砚你把关就成,马车已为你备好了,就在尚书院门外候着呢。”
马车已经准备好了?宝钗心中更疑惑了。
“那我便带莺儿一同去了?”
连彧忙又摆手道,“我正好有别的差事需要劳烦莺儿姑娘,咱们尚书院人手不足,你如此聪慧能干,采办一事你一人便可处理妥当。”
宝钗见连彧实在是奇怪,担心其中有诈,又不好表露出来。想了想,自己已不是那个初入茅庐的小女史了,在这宫中也算见识过风浪,即使真有诈又有何惧?
宝钗同屋子里其他同僚及莺儿打了招呼,又从账房预支一些银票,略微收拾了便乘马车出宫而去。
上车前还不忘对车夫客气道,“劳驾了。”
车夫忙惊道,“小的不敢当。”
宝钗观察一眼这车夫的模样,又细听他的音色,总觉像在哪里见过。
马车向前跑去,宝钗一路掂量着今日怪事连连,不免警惕。约莫走了一炷香的功夫,马车却停下了。
宝钗忙开口问,“为何停车?”
车夫不作声,宝钗掀开车帘向外瞧,见是宫外景色,正要再问,车门忽然从外面拉开,紧接着周裴便三下五除二跳上车,一身正气凛然。
原来是他。宝钗慌得转脸去看街景,心中的疑惑尽数解开了,今日是周裴故意让连彧给她安排了这个差事儿,马车也是他的。
虽说已得皇上赐婚,但二人终究还未结为夫妻,在这狭小马车里共处,更像是私会,宝钗愈想愈面红耳热,直勾勾地看着窗外,脖子僵了也绝不回头看周裴一眼。
周裴则气定神闲地在她身旁的空位儿上坐定,近来一直隐忍着不去尚书院走动,但书信往来终究难解相思之苦,所以今日才让连彧寻个缘由将宝钗从尚书院引出来。
宝钗虽不理睬他,他却很能沉得住气,马车继续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