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霞又掏出一个镜子,她照着脸部涂抹睫毛:“对了,简子,春兰最近相人了吗?她这么大年纪了,这辈子还打不打算?你师傅和她也算老相识了,你手上的红绳子就是我帮她求的姻缘绳……”
正在翻几方的证词做对比,简迭达听出一个对不上的地方,他一抬头:“您给春兰求的绳子,不对吧,这红绳不是我师傅求的?”
到底是谁在说谎?
凤霞咯咯笑,她妩媚地冲着丈夫的二徒弟翘起二郎腿,脚背在裙子底下晃来晃去。
随着高跟鞋被褪下,腿细的女人连脚也涂了时髦的指甲油,她还拔起鞋跟,翘起了五个大红色的指甲盖,那并拢的脚趾头像一朵盛开的杜鹃花,又透出夹竹桃的毒药味。
美丽的凤霞师母用讲趣事的口气说:
“女人之间的事你不懂,不骗骗她,她哪里肯要我的东西?她这辈子就见不得我比她漂亮,身段好,可惜咯,她年轻时也有人追求的,结果弄得这么一辈子嫁不掉的,真是怪惨的,女同志的岁数一大,太容易被人说三道四……
白凤霞是个大美女,说话语气都像一朵花,能从花蕊中央散发搅乱人思绪的甜香,但她的发言把风情万种的面孔变得不那么美了。
而且她穿肉丝短丝袜的右脚怎么老故意碰到自己?
对张家长李家短的案情更感兴趣,简迭达的面瘫个性更封心锁爱了,看到师母一下没完还有两下,他朝志杰叔的正牌老婆放嘴炮:“我不知道她想不想,我想知道您还想不想改嫁啊。”
白凤霞一愣。
简迭达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别看您比我大二十多岁,但您有追求夕阳红的权利,听说附近厂里的职工经常有交谊舞会,快退休的老头老太太一块跳跳广场舞,肯定对您的关节发育好,还能找个老伴儿。”
白凤霞被气得脸变成了茄子色:“……”
老,老太太!
这臭小子是不是疯了!
简达明明是块做人没数的木头疙瘩,以前不可能帮春兰的。
他学会说阴阳话,别人倒会怀疑自己多心。
呸!挨千刀的!也是个心眼多的野种,白凤霞心里啐了一口,摸摸鬓角的长卷发说:“哦……自从你师傅没了,我的念头早断了,女的一个人也挺好……”
“什么找伴儿生孩子,都特别伤身,容易让我的脸变老变丑,我才不稀罕。”
白凤霞很早之前的确流过一次孩子,那一次,就连狐仙少爷的法力都没能让她成为母亲,她看上去也不在乎这点。
哦。
董志杰和他老婆对于这事的想法原来不一致?
丈夫心心念念要儿子,女人看上去只有对于年轻和容貌的执念,流产的惨痛教训有没有让她记恨过董志杰?
白凤霞会不会很盼着丈夫早点死了呢?
没有暴露情绪,简迭达对白凤霞的观察到此结束前,他下了一个圈套给师母:“那我们也不要管春兰的闲事了,她也是女的,她一个人也挺好,非得找男人干什么。”
“再说,她还没流过孩子。”
“师母您说是不是。”
白凤霞死死看过来的表情,如果让简迭达负责任地形容一下,大概就是她今晚能拿到刀的话,一定会把自己刀成十八块。
忘了一开始来干嘛,白凤霞奔着山楂胡同去找春兰。
简迭达知道两个女人八成要闹,他瞧瞧手上的石英表,故意慢了一步才悄悄前往春兰家。
他快看到眼熟的院子门时,假装瞥见后窗户的晾衣服杆子掉了,腿往后门走。
透过狗洞往里听,两个女人在那里打机锋,简迭达听出她们说什么话,做什么事都不投缘分。
随后,女人们动了真格。
接下来的内容基本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单方面的攻击。
白凤霞大声讽刺说:
“春兰同志,你穿成这副样是没人要的,要找个男同志还是要打扮打扮,这样,我看在你跟志杰是老关系的面子上,借点钱给你扯了两匹布,让裁缝店订做两身裙子,免得你过成这样好不好。”
老实本分的春兰没说一句话。
一架吵完。
白凤霞走了,棕色的破门板重重地合上,只有大美人火红色的裙摆消失在夕阳下。
之后,简迭达跟出来来到门外,他看到几个老太太的影子混入瓦片的阴霾,这帮人用择菜做饭的间隙,在讨论屋里两个女人的吵闹。
巷子夹角传来的依稀听上去好像还是一桩知青时代的旧事。
一个瘪嘴老太婆起了一个头:“春兰哪里吵得过泼妇,你们看看白凤霞这泼辣货刚刚冲进去的样子……”
“是啊,她俩为了抢董志杰,这一辈子都僵着。”
“我还记得白凤霞嫁给董志杰的时候呢,春兰那个伤心哟,还跑到新房外面看人家办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