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歇便歇到了晌午,还是王妈招呼起来用午饭,你们才挪了地。这厢才刚放下碗筷就有电话打进来了,说是朝安报社的老板找陆沉,清闲不过半天他又得忙了。
你回屋整理了一会明天上课要用的课本和练针用的家伙什。现在孙篱已经把你纳入师门,针灸这门技艺自然要传授给你。平日里你除了在课堂里学系统的知识,下课后还得到孙篱那儿练会针技,一天的行程排得满满当当的,一点都不比陆沉清闲。
这回,陆沉接完电话进来,手里却多了一只小巧别致的细瓷玉罐。你不明所以地接过,问他是什么,他轻笑说这是春天。
你这才恍悟,想起临走前自己让他回来时得弥补缺席的春天,时间过了就是过了,怎么可能弥补,你那会儿只不过想故意刁难他,没曾想他真找到了法子。
你带着半分疑惑地拧开盖子,里头填满了半透明的膏体,一股清新的杏花香扑鼻而来,其中还混了些许馥郁的沉香和丁子,倒不会让杏香太寡淡。
“庭院里的杏树今年可有开花?”陆沉问。
“有的,开得可美了。”你答道。
花开又一年,陆沉还记得小姑娘进门那会儿,杏花正铆足了劲儿开,她穿着绣纹精致的素白花鸟裙给自己拾花煮茶,他把相思噙杏刻入红翡中赠予她。那些个煎熬的、惊心的、温存的时刻都是在这杏花香浮荡的春天里发生的。
那时含羞带怯的姑娘现下眉眼已经长开,清丽间带了几分动人的娇韵,可不就是他心心念念的春天。
“这香会用不会?”
你没抹过这玩意,但作为女孩儿又怎不会这些个胭脂水粉,不过你偏想在陆沉面前耍性子,便脸不红心不跳地扯着谎说不会。
陆沉哪里不晓得你的小心思,他斜睨了一眼笑着说了一句娇气,末了用指腹在膏面上抹了一圈,握住你手腕轻轻把半透明的膏体推开,残留在指尖的些许便捎带着往你耳下抹,最后在你的鼻尖轻点一下。
“好了,我们小姑娘这下是个化了人形的杏花仙了。”
你被陆沉夸得脸上一红,也挑了一指香膏抹在了他的颌下,完了才想起他待会可能要出门见客,顶着这一抹女香怕是不合适,又拿手帕沾了水想给他擦掉。
“留着也无妨,待会你随我一同去好不好?”他握住你伸来的手,顺势把你拉到身前。
“生意场上的事我又不懂。”你说道。
“不是去谈生意,先前你在电话里不是提到孙先生想捐书吗,这回去跟朝安报社的老板谈谈能否帮忙送厂印刷,手抄太费事了,你俩打算抄到何年何月?”
你那时不过随口一提,完全没想过要让陆沉帮忙,却没想到他倒是记着了,还给你找了解决的法子,你不由得心头一暖,看他的目光都带了几分感激。
“那你等回儿,我换身衣裳。”你说着便推开他的臂膀,唤了王妈进里屋搭把手。
陆沉原是想说你这身也很好看,不用特地换,但瞧你难得有打扮的兴致就没把话讲出口。
过了差不多一刻钟,陆沉正翻阅着你搁在桌上的课本打发时间,听见高跟鞋敲击地步的声音才抬头望去,这一眼看得心都为之一荡。
你略施薄粉挽了发髻,鬓边别了他先前送的珍珠花夹,着一袭山黎豆红如意纹长旗袍,手臂上披挂一块银鱼白蕾丝披肩。
这一身是你跟着学校里的女孩儿学的,很寻常的新式打扮。可落到对面人眼里,那就愈发明媚动人了,隐隐香气在周遭浮动,正应了他那句杏花仙化人了。
陆沉朝你伸出手,说:“报社离家不远咱们走过去吧,不坐车了。”
你腼腆地把手放到他的掌心里,笑盈盈地应了一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