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卫就这么落座在铺中一处,身边立着一名侍从。徐林从伙房中走出来,端起一笼新蒸好的包子摆在桌面上,然后,竟就坐在了刘卫身边。
二人有说有笑,徐林见许昭昭立在门口,向她招招手道,“昭昭,来!见过刘少卿!”
许昭昭迟疑着走上前去,“参、参见刘大人!”
“你就是徐林的徒弟,许昭昭?”刘卫放下手中的筷子笑眯眯的问道,
“回大人的话,民女正是。”许昭昭小心答话。
徐林用筷子指指蒸屉,“这包子,做得好!能做出徐林手艺一般的,我还是第一次尝到。难怪他要不惜去府上寻我,也要保住你这个小徒弟!”
“多谢大人替民女主持公道!”许昭昭赶忙行礼道谢。
“举手之劳。要说你这师傅,清高得很!出宫以后,便不爱与我们往来了,害得我想吃这口时还得着家仆来买。”说着轻轻摇了摇头。
“出...宫?”许昭昭瞪大双眼,
刘卫瞟了眼徐林道,“你师父连以前是做什么的都未曾与你提起?”
许昭昭茫然地摇摇头,
“你师父徐林,乃尚食局点心司御厨是也!”
许昭昭倒吸一口气,没想到徐林竟是宫廷御厨,皇上的厨子??!
刘卫对徐林嗔怪道,“你连对徒儿都如此谨慎?莫不是怕原来宫里那帮人,寻到这包子铺来?”
徐林轻叹道,“都是些陈年旧事。诸多纠葛,昭昭知道也是无益。”
“怎会无益...你这小徒儿也是,还真当自己拜了个普通的包子师父?普通包子铺老板,能有这等手艺 ?”
许昭昭想想,确实如此,便跟着点了点头。
刘卫放下筷头,表情竟渐渐严肃起来,“你师父原在我所辖之下,那年太后寿宴,整个少府忙得昏天暗地,多日无休,眼看着要收尾了,我这眼前一晃,偏就不小心靠上了第二日寿宴的点心架子,上百枚的精致点心,架在木架上,一齐就这么倒下来。唉,真是怪我!”刘卫拍了拍自己的大腿,继续说道,
“那点心,原都是鲜枝花果熬桨而成,再做,定是来不及了。你师傅是点心局的总管,为了不节外生枝,保住我这顶乌纱帽,与你师娘二人,取了蜂蜜和鲜花瓣数桶,碾碎鲜果加之,又加精致雕花,通宵达旦,总算补齐所缺。不仅如此,还获太后嘉奖!我竟也跟着沾了光。当时我便许诺,日后若有需要,刘某一定义不容辞。
“刘少卿言重了,不过时分内之事,举手之劳。”徐林笑言。
“那会儿的尚食局,不顾宫规将食材带去宫外的不在少数,你师父屡禁不止,反倒遭了不少埋怨,还与人结了仇怨…说到底,是我这个少府没有尽责啊!”刘少卿想起往事,诸多思绪。
徐林摆摆手,“年轻气盛,不懂得变通,又受时局所制,也管不得许多事,终究还是做不得这个官。此番劳烦刘少卿,实属无奈,若非大人在,我这小徒怕是要被人丢进大牢里去喽!”
许昭昭想起当日仍心有余悸,于是赶忙又行礼道谢,“多谢刘大人大恩!”
“请起请起。他呀,平日里生怕跟我有牵连,搞得我也不好轻易来!宫里的御厨,退休了都喜欢去城东开店,偏你师父不愿挨着那帮人,要到这城南来。没想到在这城南还能收到个巧徒,这便也是福气啦!”
徐林听罢也笑起来,“当真如此!我还一直憋闷,这专研了大半生的手艺,到头来竟无人可传,看来,老天爷还是眷顾我们。”
刘卫吃了包子,未多逗留,便离开了。
可他的一番话在许昭昭脑海中却盘旋了一日。夜里辗转半宿,她终于理清思路,这店铺,不该扩在城南,当开去城东才是!
翌日,许昭昭便来与徐林商议。
“师父,您这可是点心局的手艺,何以非要做包子?”
徐林笑道,“一枚点心,食材金贵,又费时费力,城南的百姓如何每日食得?”
“嗯,师父说的有道理!可城南开不得,不代表别的地方也开不得,徒儿知道师父不喜城东,不如,就让徒儿去东街试试?看师傅师娘的手艺,是不是依然比那帮人强上许多!”
徐林摇头,“昭昭,你为人聪慧胆大,如今又已拿稳了城南第一铺的招牌。若在城南遇到难处,为师这张老脸还能勉强护你一二,但那城东,当真是比城南凶险万分。做生意如同打仗一样,你去了,分了旁人的饼子,别人定是不愿的。再者,城东,是都城的城东。很多人就连皇帝也要让上几分,实非我们能够踏足之地。”
“师父,您所言,徒儿句句听得明白。可徒儿想,人生一世,各有所好,又各有所长。若是所好之处又恰是所长,实乃万幸之事!于师父而言,心在美食,又以万里挑一的手艺才入得尚食局,如今您做的包子,也是城南百姓心中的美味。于徒儿而言,喜欢经商,喜欢吃喝玩乐这等人间烟火气,也做得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