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炉宴虽是晚宴,却已近在眼前。为保食材新鲜,铺子里并未全数准备存货。如今没了许多必要的原料,精心备置的“冬月十味宴”恐难如数实现,宴席原本的意味便也就随之去了大半。
倘若是摆下这席围炉宴反倒菜式随意名不副其实,到时的狼藉也定入投巨石入水般,无可挽回地一层层荡开去了。
想到这里,许昭昭指尖微凉。任她再多能耐,也难为无米之炊。
秦白白闻讯赶来,在铺子里疾疾踱步。胡桃桃的眼窝里噙着眼泪,却忍住没有掉下来。连日的辛苦即将化为泡影,几人都陷入沮丧之中。
只有程睿很快接受了现实,安慰众人道,“不就是个宴席嘛,吃什么不好,再不济我们去熙春楼买上几道来。”
秦白白怄气道,“红豆会馆,上熙春楼的菜样,真是不怕被人笑掉大牙!”
“那你说如何是好,帖子早就发出去了,且说是围炉之宴。早前定好了今日闭门谢客,除了调料,食材所剩无几。今晚大家定来聚首,到时候吃什么喝什么?”程睿问道。
这一问,几人都安静下来。
半晌,秦白白先回过神,问道,“尚食局怎偏偏赶在今日采买官用,还买到当日城中短货这般多?”
清早去买东西的伙计答道,“听说,也不都是宫中买走的,不知为何城中好多大食肆也都赶在今晨进货,跟商量好了似的......”
许昭昭坐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心中却回想起袁思远在云镶楼中质问自己的样子。
“胡桃桃,你回城南街一趟,问林家铺子拿些肉来,越多越好。再让陈土上小曲河抓些鱼来,跟他说,抓够二十条今日便可来城东见世面。秦掌柜,劳烦寻些美酒佳酿,二十坛、不,三十坛最好。”
最后对程睿道,“原来进货的那些地方,可能寻到大口的铜锅?”
程睿稍加思索道,“有的!莫不是要将十味宴改成烧暖锅?”
许昭昭点点头,“眼下只能如此。”
几人听罢,心中大石稍稍落定,赶忙各自寻货去了。
许昭昭则让伙计将大的烤炉撤下,又寻了些小的支在桌上。铺子里原本为十味宴搭配的一切装饰悉数被撤下,换上了干果和酒坛,还有红豆包子铺的小话本。
至午后,几人分别将寻得的酒肉铜锅逐一摆起,陈土也带着一篓活蹦乱跳的鲈鱼赶来铺中。
铺子的门窗依然紧闭,偶尔有炊烟自后面的烟囱升起。
朗玉站在船厢外,轻声问道,“王爷,船上的食材还用送过去吗?”
船厢内萧澈道,“看来已是不必。”
转眼便至傍晚,红豆会馆的牌匾两侧挂起了两盏灯火,将其照映得格外明亮。
小铺的老板们悉数赶到,彼此作揖攀谈。
“陈老板今日气色上好,这锦袍也是相当合身。”
“嗐,今日短货,这便早早打了烊,正好有时间换身衣裳来。”
“听闻杨家老板入了大行,店小人紧,根本经不起那道道规制,关店回乡了......”
“没想到我等小铺竟也有了自己的商会,遇事想必是再不用哑巴吃黄莲了吧?”
“看许老板的做派,不像是个欺软怕硬的,若能牵个头彼此帮衬着,咱的日子也都能更好过些不是?”
秦白白忙着迎进寒暄,将红豆包子铺的话本挨个递上去。胡桃桃呈上干果盘。桌上支着热腾腾的小铜锅,肉切成厚厚一碟摆在酒坛的旁边。也有许多铺子的掌柜只笑盈盈坐在一旁观众人,并不作声。
许昭昭见人数已差不多到齐,便起身招呼道,“辛苦各位掌柜跑一趟,今日头一回聚首到会馆,大家所念,我是知道的。如今世家行会纵横,我等想要出头甚为不易。就如今日,说短货那便就短货,我等小铺束手无策。但各位见城东大铺可也提前打烊了么?”
话至此处,大家纷纷扁嘴摇头。
“一人行路难,多亏了各掌柜的帮衬,今日的围炉宴才能保全下来,如若不然,今晚,我们怕是都要在铺子里喝西北风了。”
众人对着炉火插袖苦笑一番。又见桌上餐食,呈着鲜肉鲜鱼和美酒。
“但话又说回来,虽有不易,但我等本就是行商之人,靠的便是见山开路,遇水搭桥。若是条条大路都来走,哪里还有我们赚钱的份呢。”
大家纷纷颌首称是。
许昭昭挺挺胸膛道,“打今日起,愿意和红豆会馆一同并肩的,我们便以酒为盟,互通有无。若遇难事,在不违背道义律法的情况下,力求公允评判。若是哪家蒙了冤屈,我定会在最前面,为各位求个公正。”
“红豆会馆每季会有一宴,各家可在一月内随办。四季宴席若可办得红火,大家都受益。其余各凭本事,扩了铺子的,我们欣然迎送,新纳的小铺,也会请各位元老一并参与知晓。如此,可让小铺都有处所依,不教大风一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