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老平静而又深沉的目光扫过容姨略显挣扎的面容,顿了顿,问道:“为了几句虚无缥缈的天命,就能狠下心来这般对待自己一手……”
“别说了。”容姨冷冷打断了他的话,“是非对错早已无从分辨和评判,我知道自己最重要的目的,为了这个,牺牲一些又如何?”
“牺牲一些……既然楼主心中有数,老朽便不再妄言。”洛老长长地叹息一声,“往后一应药材会如常供应,具体配方都在这本册子里了。”
洛老从袖袋中摸出一卷书册,缓缓递给容姨。
“多谢。”容姨接过后,先是瞅了一眼封皮,看着其上几个大字眸光微跳。
她逃避似地翻回内页,凝望着描图与文字,红唇抿了起来,从齿间迸出了两个字:“无解?”
“楼主是信不过我洛河谷吗?”听到此言,洛老立即一皱眉,却见容姨眼底薄薄的悲凉浮漫出来,便知自己是误会了她的意思。
“哎……”洛老摇摇头,“一旦开始,便无法回头。”
他站起来,缓缓走到书房的另一头,苍凉的目光透过窗纱,向天际望去。
这时有些起风,本就有些昏暗的天空中,深色的云层越堆越厚。
“又要下雪了。”容姨淡漠的声音在书房中响起,洛老回身,便见她似乎已调整好了情绪上的微澜。
书房外逐渐风雪狂飘,雪粒碎碎地砸在屋瓦上,又仿佛悉悉索索地打在了容姨心头,将本温热的心变得愈发寒凉。
带着雪气的冷风吹遍北地,连续下了数天的大雪将崧城罩得白茫茫一片。
在探春宴这一天,连绵不断的风雪突然减弱,金色阳光随着细雪一同洒落大地,看起来似乎有些闲适温煦。
容姨已早早赶到赵府为赵长珺梳妆。她从一个镶有东珠的木盒中取出了一支精致的玉簪,喃喃道:“这是殿下及笄之时所用的玉簪,也是她最喜欢的一支。”
她的目光从玉簪末端刻着的常安花上移开,眼眶微微湿润,慈爱地望着赵长珺:“本想等你及笄之时再将此簪拿出,但此次探春内宴同样意义匪浅。”
赵长珺看着容姨眼底复杂的情绪,乖巧地点了点头。
容姨开始为赵长珺上妆,最初几步有些生疏,而后转向熟练,她眉目含笑,仿佛回到了从前。
梳妆完毕,赵长珺披上坠月楼在几日前送到府中的披风,走至院中,在容姨满意的目光里轻轻转了一圈,纯白的披风随着她的动作荡开。
其下火红的绒缎长裙包裹住赵长珺修长的身躯,袖口绣着繁复精致的云纹,一根闪着银光的腰带将纤腰系住,裙摆长及地面,轻轻触及铺满白雪的庭院。
一袭月牙白袍的裴宴安恰好走至院门前,便见赵长珺隔着纷纷扬扬的雪花对他遥遥一笑。
眼前人三千青丝仅由一根玉簪挽起,额上绘着一片火红的常安花瓣,衬得双眸如含秋水。
细碎的阳光透过云层洒落在层层叠叠的红裙上,他仿佛看见一朵常安花在雪中绽开。
裴宴安愣了片刻,一片飞雪轻轻落在他的睫毛上,微凉的触感令他回神,便见赵长珺已经走至他的身前。
“在想什么呢?”赵长珺猝不及防地凑近,轻笑道。
裴宴安看着眼前人放大的容颜,眼睫一颤,又恢复了镇定:“好看。”
“唔,”赵长珺低头看了看自己披风上的常安花纹,又碰了碰裴宴安身上那件款式相近、颜色相同的披风上所绣的君子兰,点点头道,“坠月楼出品,果真名不虚传,已经可以媲美那些成名已久的绣坊了。”
“嗯。”裴宴安神情温润地应了一声,目光这才移向绣在她披风下摆上的花纹。
花纹绣工精湛,线条流畅而细腻,在下摆处寥寥几片火红的花瓣宛如点睛之笔,极细碎的明珠缀在花心,散发出朦胧的光晕。
容姨看着在雪中笑谈的两人,无奈地摇了摇头,唤道:“快进来吧,虽是小雪,淋久了也不好。”
“容姨也到了,”裴宴安走近行礼,“前些日子派人去府上传信,您说旧梦一事还是要细细问过为好。
“如今时间尚早,不如让长珺给您讲讲当时的情景?”
容姨眸色一动,点了点头转向赵长珺,问了一个无关的问题:“长珺,关于失去的记忆,你记起了多少?”
“并没有,还是一回忆便头痛欲裂,”赵长珺缓缓道,“不过那梦中情景给我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在刚醒来时,我竟有些分不清哪些是真,哪些是幻……”
等赵长珺详细描述完梦中的场景,容姨思索了一阵,笑道:“你那时高热数天,好似魇着了一般,重复做着这个梦境。
“如今旧梦再起,为防止病情复发,或许还是继续用些洛尘香为好。
“我前几日问了洛河谷的长老,他说洛尘香主要起宁神静心之效,对身体无损,用上半月便能逐去惊梦,不用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