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允躬身一拜:“殿下的意思是?”
赵翦眼中深沉如渊,抬眸直视他,不答反问:“你怎么看?”
赵允开口分析:“于近于情,鲜虞的国主夫人是我赵国的公主,历代以来,鲜虞都是赵国的姻亲;于远于理,鲜虞开国先祖曾救过赵国祖君,祖君念及其恩,与之立下友好盟约:言两国为兄弟之国,千年万世永不为敌。”
“可如今是鲜虞先违此誓,犯我疆土,欺我国民,臣认为,此等养不熟的白眼狼,如今敢狮子大开口索要长州,下次就敢吞并整个代地,觊觎整个赵国。臣斗胆,此次正是天赐良机,将鲜虞这个梗在赵国版图腹地上的一点,抹去的大好时机。”赵允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谈及这事的时候,自己有多铿锵。
赵翦好些年没见他这样了,颇有些意外的看着他:“子诺,你的血性,原来还在。”
赵允自从当年痛失爱子后,就开始收敛了性子。逢人都和和气气,遇事总自退一步;不再热血,不再激昂,不喜欢多管闲事,也不再是邯郸城里那个伴驾公子、纵马长街的意气少年。
赵翦结束在齐国为质的日子,回赵国的时候,就见到一个浑身散着颓意的失志老友。
他犹记得当时,赵允特意将婚期提前,就只为了让自己去齐国前,能喝上他的喜酒。
那日的赵允红袍加身,满面红光,洋溢着幸福和喜悦,他对自己说:“等你回来的时候,我的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后来远在临淄,有一日,赵翦收到了赵允的寄来的信和一坛酒,与他分享初为人父的喜悦。信中说这是他儿子的满月酒,他回不来参与,但是没关系,他还是能将酒给他留着。
三年后,他终于回赵,却没有见到赵允说的他那个能打酱油的孩子,而昔日玩伴也变得郁郁寡欢,眼中没了光彩,身上失去了斗志。
辗转打听,他才知道赵允孩子的出事,是源自赵允曾经行事过于是非分明,铁血无情,才遭人妒忌报复,找了亡命之徒,夜闯府宅将他的孩子残忍杀害。
从此,赵允就在也不复从前的性格,整个人性情大变。沉稳了很多,也沉默了很多,做什么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鸵鸟态度。
他将赵允提拔到身边做事,也没能调动起他多少的积极性。
今日赵允就鲜虞挑衅一事,他传达的精气神还真教赵翦意外。
他都要以为赵允会直接劝以和为贵,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或者一问三不知。
*
赵翦的这句慨然,教赵允听得一愣。
他咳了一声,躬身肃拜:“守土有责,外人僭越,身为赵国臣民,自然不能忍气吞声!况且,臣设身处地的代入长州百姓,要是臣的妻儿都遭受此等欺侮,臣也会拼了命不要,去割下他们的头。”
赵翦很满意见到他如此激昂的模样,颔首:“你说的不错。数百年来,鲜虞占据偏安一隅,因着特殊的地域位置,将代地与国中土地横分为二,切断代地直接南下的交通要塞,影响着赵国南北之间互通,以至代地鞭长莫及,受困于鲜虞。”
“历代先祖虽有过想将鲜虞并入版图的心,却都碍于祖制旧约,无从下手。现今是他们毁约在先,将我赵国的和气当成怯弱好欺,公然践踏,我们又岂能放过这个时机。”
他吩咐赵允:“你准备一下,明日将此事在朝会上公布。稍后你与季赫共商此事,拟定人员,择日调军支援代地,马踏鲜虞!”
赵允气场昂扬,振声领命:“诺!”
他退步欲告退。
赵翦忽然想着这几日时常见不到他的人影,出于对好友的关心,便叫住他:“子诺,近是否家中有事?如有需要,可以和我说。”
赵允脚下一顿,脑中快速细品了一下,琢磨着这句关心的背后,代表着什么含义。
瞬息之间,他从这短短几个字中剖析了一下语气,语意,称呼和环境,从而推断这句话,应该就是熟人朋友之间的正常寒暄。
于是他也转换了称呼上的模式,笑道:“最近家中确实有桩喜事,我家娘子近日诊出喜脉,我怕她闷着累着,就想在家中多陪陪她。翼之千万别误会,我平日都是处理完公务后才回家的,可没有因私废公啊。”
“子诺严重了,你的为人我自然清楚不过。嫂夫人有喜,你为夫为父自然要多回家看看,恭喜你们。”听到好友分享的这个喜讯,赵翦也替他开心。
心下也明白了,他为何忽然能一扫阴霾,重新振作。
赵翦心下触动,道:“往后你孩子的满月酒,我送你份大礼。”
从前他没能参与好友第一个孩子的满月酒,这次,他该不会再错过了。
大丈夫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前两者,赵允都已经拥有了,那便送他一个治国的资格。
他心下思量,陈柘不堪任用,往后那御史之位,就交给赵允。
听得此话,赵允心底对叶槿会不会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