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的外婆,姜明鹤抬眸透过病房玻璃看向站在外面的关在洲,一身灰色运动套装让他看上去不像众人口中那个足智多谋,虚怀若谷的关二爷,倒像是初出社会的大学生。
此刻男人身姿笔挺的站在医院的走廊,洗完澡后没有打理的头发遮住了低垂的眸子,左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右手正在手机上不停地操作着些什么。
听到开门声,男人抬头看向走出来的姜明鹤,将手中的手机放进了口袋里:“外婆都安顿好了?”
“嗯,谢谢您关先生,又给您添麻烦了。”关在洲的一通电话,外婆就住进了整间医院最好的单人病房,还请陪护照顾着,姜明鹤也总算将大明叔和陈阿奶劝了回去。
“小事,别放在心上。”他回身从窗台上拿起一个纸袋子:“还要在医院待一阵子,穿着睡衣拖鞋毕竟不方便,刚刚让林叔跑了一趟,送了一套衣服过来,去换一下吧。”
“谢...谢谢。”
关在洲忍不住轻笑出声:“认识你还没超过24小时,听你说了太多声谢谢了。”
姜明鹤心中沉闷,因为除了这句微不足道的谢谢,实在不知道还要怎么才能回报你的体贴与周到。
将手中的纸袋放在盥洗室的洗手台上前,姜明鹤用纸巾将那块位置斑驳的水渍擦的干干净净,确保不会打湿纸袋,才把袋子放了上去。
袋子里面是一件白色短袖和牛仔短裤,外加一双白的发亮的帆布鞋。姜明鹤怔怔的看着里面的衣服,呼吸停顿了一瞬。
换好衣服正要出去,就看到关在洲修长的身影以一个不太舒服的姿势靠在医院的长椅上,手中正打着电话,害怕打扰到他的姜明鹤脚步一顿。
关在洲坐在病房外面的长椅上,静静地注视着女孩走到自己旁边的位置坐下。
“今晚真是太麻烦您了,您回去休息吧。”
“你是刚高考完的学生?”
两人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男人没再出声,静静的等着女孩的回答。
“对,刚考完。”姜明鹤哪里是男人的对手,只能先败下阵来。低头,视线落在地面上两人的脚上,自己脚上的帆布鞋和男人的运动鞋之间的距离只有不到五厘米。
“我和主治大夫聊了一下,你外婆的心脏病已经犯了好几次了,情况不容乐观,大夫的建议是做心脏搭桥手术。”关在洲平淡的语气停顿了一下“你...家里只有你们两个人吗?”
姜明鹤迟钝地点了点头,忽然觉得这偌大的医院有些沉闷的喘不上来气,伸手拽了拽衣服的领口。
“您说人有多奇怪,我刚出生那年,我爸爸说要给我更好的生活,于是和同乡出来的几个阿叔出去打工,自此音讯全无。有人说,我爸是被人拐去做电诈,永远也回不来了。我妈妈受不了这种打击,每天抱着我哭,就这么熬了两年,受不住,自杀了。自那以后我就和外婆两个人相依为命。”
姜明鹤目光涣散,语气有些木然:“您说,到底什么才是好的生活呢,为什么要说是为了给我更好的生活呢?如果他没有离开,我们一家人如今可能还是这么穷,就像大明叔他家一样,但是....至少还是一个家。”
姜明鹤不敢抬头,不敢从那双温润的眸子里,看到此刻的自己。她感觉自己现在看起来一定很像一条被抽出脊柱小狗,一直强撑着挺立的纤细背脊也弯了下来。
这些话,她从未与别人说过,内心的对家的渴望,对现状的不甘,对未来的迷茫。她一直觉得在能够让外婆安享晚年之前,自己是没有资格抱怨的。
真奇怪,明明之前那么害怕他知道自己的不堪和卑微,但此刻却把一切的伤痕都暴露了出来。
或许知道,他不会因此看轻自己,又或许是因为......知道以后大概不会见了。
想起自己站在盥洗室的拐角,听到男人对着电话那头语气慵懒但宠溺的说:“想我了?我处理完这边的工作就回去。”心中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关在洲目光落在女孩身上:“忙了一晚上了,饿不饿?”
有些不适应话题的跳跃,姜明鹤迟钝地眨眨眼,摸了摸平坦的小腹,后知后觉的感到饥饿和疲惫。
关在洲了然地笑了笑:“走吧,先带你去吃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