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景。
我非常好心,显得完全在为庄宇考虑:“身为一个南方人,我觉得你也许想下楼看一看?”
庄宇看着我的眼睛,一点儿没有接茬的意思。
他说:“去年来的时候已经见过了。”
我哦了一声,肩膀瞬间耸了下来。
我假模假式地说那就算了,下雪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心里却要努力安慰自己,说来说去,未来离不了做题,成功不再一朝一夕,就算没有窗外的一片雪海,教室内还有我一方题海,全都是海,没什么大不了。
可就算这么想,身体上的反应却骗不了人,我鼻腔发出的小小呜咽还是出卖了我。
兴许爱真的让人见不得对方难过,我委屈到蔫巴巴的表情真的软化了庄宇,庄宇叹了口气,一副那我没办法的样子,他戳在试卷上的笔尖还是收回了膛。
庄宇把我拉起来,再正常不过的话也能被他说出哄人的味道,他说:“但也不妨碍再见一次吧。”
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有参与集体的娱乐,朋友们打起雪仗来都比原先要关照我。
东边,我还没能躲开的大雪球,西边又砸来一个新的。脖子里都进了不少雪,我直呼他们太过针对,问他们是不是就仗着现在庄宇不打雪仗,保护不了我,才各个对我下此狠手。
朋友们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雪球砸的更狠了。他们说别闹了,曾经鼎鼎大名敢称自己附中椿哥哥的我什么时候需要男人保护?他们说夸我两句少女小椿还真就装上了。
我被他们揶揄的不像样,又是脸红又是笑,直直去抓地上的新雪,不等滚成个形状就往他们身上撒。
然而,双拳难敌四手,就算我战斗力再为惊人,还是抵不过被众人虐杀到糊涂。
趁他们分神,好不容易,我才从人群堆里逃出来。
我气喘吁吁地跑到庄宇面前,庄宇庄宇地喊他的名字。
庄宇抬手,帮我轻轻拨开我贴在脸颊的乱发,我的脸颊很凉,衬着庄宇的指尖更烫,他不小心碰到的地方都飞快地擦出一层红晕,他低声问我:“不玩了吗?”
我点点头,顺势靠在一边的墙沿。
那会儿拉庄宇下楼是因为我以为他会跟我一起上雪场,我以为就算庄宇见过雪,但每个南方人骨子里还是会兴奋,我幻想我和庄宇,我们背对背肩并肩,是彼此雪场上最值得信任的伙伴,可我也没想到庄宇像个小老头,他有洁癖,他不喜欢身上会湿淋淋,对这样的运动避之不及,他下来不为别的,他只是为陪我。
原本在雪场上我跟庄宇共战敌的场景就没实现,我一个人受虐不说,这会儿还要他孤零零。
“打雪仗也就一般般啦。”我故意把话说的轻巧,不想让庄宇觉得我是觉得他一个人于心不忍,我说相比打雪仗我更喜欢看雪,“你不觉得吗?跟喜欢的人走在雪里很浪漫!”
我很俗套地念出那句“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就见庄宇低头笑了,他轻拍了下我的头,跟我说这么幼稚的话也信。
才不想让庄宇觉得幼稚,我哼一声,转头,又把原因归结给老张:“还有呢,他们总是欺负我,六个人打我一个,你看,衣服袖子里全是雪。”
伸手,我就要庄宇看他们的罪证。
大片的雪渍混了少许的泥土,我才发现不止校服,我的手也脏兮兮。
庄宇看着我的动作一滞,忽然间,我也想起他的洁癖。
“那什么……”真是一个脏坑爬出,又掉一个深坑,我下意识想背过手,想躲避这样的窘迫,我想跟他说平常的我也不会这样,我还是挺爱干净,可惜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他又拽回来。
庄宇的力道不重,只是刚好圈住我的手腕。
密密的雪花融了体温,几乎要化成水,我吞了吞口水,却看见他从口袋里掏出的湿巾。
大雪漫天,庄宇的动作轻柔。
我仿佛经历了白头,可他又只是在帮我擦干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