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没事吧。”魁碎手上提的瓶瓶罐罐玲玲作响。
“没事。”柳格格无所谓地摆了摆手,拧紧手上装着香粉的罐罐,“买好了,那我们走吧。”
手腕处,裙角处尽是一股子独特的清冷香,拒人于千里之外。但柳格格举手抬眸间的气韵,又仿佛要将人揽于唇边。
“小姐,你这是干嘛。”魁碎手上提着东西。柳格格开始胡乱地捣鼓起开。
她在魁碎的手心,手腕,甚至脖颈上都上了粉。
魁碎:“小姐,怎么了吗?”
“喏。”柳格格挖空已经窥见罐底的小罐罐,把底部最后一点粉往自己脖上猛的一擦。
柳格格拧紧盖子,魁碎顺着柳格格的视线,找到门口拿着麻袋,正往里捡瓶瓶罐罐的婆婆。
婆婆弯下腰,提着麻袋的手攀上了一圈又一圈的皱纹。
突然,柳格格攥紧手上的罐子,目光死死锁定在一个大老爷们身上。
这个大老爷们就是刚刚脂粉铺里的那个醉汉。
“不是说了别捡这些个破瓶子吗,这值几个钱啊!”
醉汉拿着酒壶的手一下子就稳当了不少,他一把拽过弯腰的老婆婆,言语间没有半点温情,举止极度的粗辱。
老婆婆被身侧的醉汉一拽,手上的麻袋“啪嗒”一声坠在地上,袋中的瓶瓶罐罐滚出来,洒了一地。
那醉汉面色微变,将酒壶换了只手,他伸手,又顿在半空中,周围议论纷纷。
他伸出的手一转,翻靠在自己的右耳上,那神情癫狂,步子轻浮,推开围在周边的人,没走几步,仰头,畅饮酒壶中的酒水。
可是,酒水似已喝尽了,壶中流出的一滴酒水没滴进他的嘴里,反而被一个路人撞过,滴到那个醉汉的眼尾。
醉汉走远了,柳格格连下两级台阶,“婆婆,给。”
她将地上的麻袋抖了抖,手上的东西灵巧地滚进袋子里,魁碎也帮着,把罐子捡回进去。
待麻袋交还到婆婆手里,柳格格看着孤家寡人略显单薄的背影,心头一累,这下,忍不住无奈地摇了摇头。
周围议论声渐渐小下去了,但柳格格还是听得出来——
这醉汉是婆婆的儿子,读了十年书,如今——名不成,功不就,大抵是疯癫了。
这怨气也大,一股脑发在何处都不对,周遭人笑话,老母无奈,自己亦不是滋味。
果然,这古往今来,无论哪个朝代都有拼命想入仕,却入仕不得的人。
“小姐,学府外大抵已经疏通了,我们回府吧。”魁碎道。
柳格格:“嗯,走吧。”
云聚云散,来去自如。
“柳六小姐。”
柳格格裙摆刚沾到马车旁的轿凳上,听到身后熟练的叫喊,不禁怔了怔。
柳格格:“神挽……大人。”
柳格格:“怎么了吗?”
神挽披在肩上的大氅顺风扬起,剑眉星目中敛着愧欠。
神挽纵目视来。
柳格格一眼,便大致明白了神挽的来意。她收回停在轿凳上的脚,转身,直视着神挽。
她柳格格可是个明事理的人,今日之事,再怪也怪不到神挽身上。
顶多是老师授课时,作为学子的她小小受惊。
柳格格的脑海中闪过一个梦中的画面,是救她于危难的那条鱼,哦不,是神挽。
对了,他可是神挽大人啊!
柳格格这么一想,再对上神挽那比琉璃更透亮,压下凶光的眸子,心下一松,嘴角向上一勾,抬眸间,又很快收了起来。
神挽的大氅一扬,衣摆下仿佛都藏着独属于将领的威风肆意。
神挽薄唇轻启,道:“今日之事——”
不容神挽多说,柳格格故意板了板脸,心上腾起捉弄人的傲娇劲,她快人一步,故弄玄虚地回道:“今日之事,神挽大人要向我赔礼吗?”
神挽:“嗯,我确为此事而来,惊着柳六小姐,确实是神挽对不住柳六小姐。”
神挽说着,朝柳格格拱了拱手,他这肃穆认真的模样,倒让柳格格不好意思了,连带着她脸上的傲娇劲也消下去了。
柳格格环顾一圈,轻松道:“那我就原谅师父了。”
“师父能同徒儿笑一笑吗?”柳格格一字一句讲着,说得极为缓慢,说话的工夫,她紧紧盯着神挽脸上的表情变化,察觉到神挽面上一闪而过的惊愕,她倒是爽到了。
神挽微微蹙眉,没说话,嘴角的弧度很小,皮笑肉不笑的,浅浅的弧度若有若无。
“好了好了,学府外的人们既然散尽了,那我也该回府了。”柳格格摆了摆手,道:“师父,明日再见吧。”
柳格格脚踩轿凳上,翻摆金边绣着燕雀的裙摆,上身向前微微俯动,顺势上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