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亲(1 / 2)

母子二人对坐无言,姜尚书手中茶盏端起又放下。

反复两次,斟酌良久,他开口道:“母亲,韫棠是我嫡长女,儿子自然是盼着她好的。若非因为……”他顿了顿,家中亦谨言慎行,“她的姻缘大事也不会蹉跎至今。”

因韫棠外祖母的缘故,这孩子年幼时即有机会出入宫廷,一来二去便与当今陛下相识。

彼时朝廷是中宫嫡出的大殿下正位东宫,储君之位稳固,诸位皇子更是安分守己。

虽说帝位无缘,但七殿下裴晗乃娴贵妃所出,其母族凌氏战功赫赫,出身之高仅在太子殿下之下,又早早得封睿王王爵。

姜尚书很满意长女与睿王殿下青梅竹马的缘分。他本就无意卷入权力的最中央,睿王殿下出身高贵又受陛下宠爱,再合适不过。是以他一支顺水推舟,事情也的确按着他预料的方向发展。

如果没有意外,他的长女便是板上钉钉的睿王妃,他从未考虑过旁的亲事。

孰料天有不测风云,明安太子一朝薨逝,东宫之位虚悬,诸皇子争立。

姜家历来有祖训,不涉党政,持身中立。

更要紧的是,睿王殿下在夺嫡中丝毫不占上风,他不敢贸然押宝,祸及满门。

宫中虽未赐婚,但明眼人都知道他家长女与睿王殿下间的关系。

他没有表态,凡遇此话题皆含糊而过。

睿王殿下亦未明确要他站队,甚至说,他从未刻意拉拢过他。

那段时日他摇摆不定,甚是煎熬。

须知从龙之功乃多少臣子梦寐以求。且若是睿王殿下继承帝位,他就是未来的国丈,远非旁人可及。

但他不能赌上整个家族兴衰。

在漩涡中没有处多久,睿王殿下遭了陛下贬斥自请离京,与帝位再无缘。

他当时立于朝堂之上目睹一切,直感慨自己没有被利益冲昏头脑,匆匆倒向睿王。

而庆幸之余,又生怕姜府被连累波及。

朝中同僚的目光有意无意看向他,他挺直了腰身,没有为睿王求情半句。

家中韫棠亦是个懂事的。为大局考虑,她与睿王殿下断了联系,撇清了姜府干系。

睿王离京赴边关之后,他才长舒一口气,又为长女时时留心京中流言,怕长女清誉有损。

不过好在京都中从无人提起此事,令他放心不少。

京中形势变幻莫测,他暂且搁置下了家中女儿的婚事,以免她们无辜受累。

留在京中的几位皇子明争暗斗愈演愈烈,储位之争持续数载。

不断有皇子被贬斥幽禁,朝中结党的大臣人人自危。

那时又有谁能料得到,最后是睿王殿下赢下了帝位。

大位名分尘埃落定的那一日,他在书房中坐了一夜。

一朝天子一朝臣,他虽未偏帮睿王,却也未曾落井下石过。睿王继位后清算时自然轮不到姜家,称得上无功无过。

至于韫棠与陛下间的旧事,不免棘手。

再三考量之下,他想将韫棠送去京郊别庄避避风头,亦是出于保护长女之意。

孰料母亲断然拒绝,说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母亲执意如此,韫棠又需在宫中点卯,他无奈只得作罢。

家中五个姑娘,母亲从来都是最偏爱韫棠的。

好在陛下心胸宽广,未与韫棠计较,还许她继续在后宫为官。

新帝登基,朝中更现新气象。一批新的功臣涌现,一跃成为天子股肱之臣。姜家虽看似原地踏步,未受打压,实则已无形中落后甚远。

所谓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一直以来姜家都是稳重求进,从不冒险行事。可与此同时,也断送了更进一步的机会。

陛下仍命他为户部尚书,一应事宜照常吩咐倚重。

他自己心中亦明白,自己的仕途到尚书之位就顶天了,再没有什么多的指望。

只能趁着尚在朝中,多多为儿女谋算。

“儿子知道母亲舍不得韫棠,儿子又何尝舍得她远嫁?只是——”姜尚书叹口气,“倘若世子殿下看中的是婉棠,儿子也会风风光光将她嫁去西南。可母亲知晓,家中这几个姑娘,有资格够一够景王世子妃之位的只有韫棠。”

“再者,韫棠与陛下之事,虽说京都中已没有人提起,但于陛下心中多少是个疙瘩。她嫁去景王府远离京中是非,说不准还是最好的安排,也是这孩子的造化。”

“况且……”姜尚书提起另一事,“康郡王府有消息传出,已经定下了钱家三小姐做世子妃。放眼京都,剩下能与韫棠相配的只能再往下数。她是母亲一手教养长大的,品貌德行皆是佼佼,不输于人。母亲难道忍心看着韫棠低嫁,日后低人一头?”

这话说到了姜老夫人的心坎上。韫棠的婚事耽误到今日,能择选的良配已然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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