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门还未下钥,尚能出宫。
韫棠拆散女官发髻,道:“去外祖家一趟。”
她回里屋换过一套家常的衣裙,采桃先去宫门口吩咐车夫。
简单挽了云髻,韫棠簪上几枚珠钗点缀,确认不会仓促失礼。
直到坐上往章府的马车时,她心中还是没有主意。
“表小姐来了。”
韫棠来得突兀,门房赶紧让人去内院传话,先请了韫棠进去。
熙宁院中已用过晚膳,章夫人正陪着婆母说话。
听到下人通传时,她先是一惊,章老夫人却是淡然。她随之安定几分,让贴身的侍女去接韫棠。
“表小姐。”
天色擦黑,熙宁院主屋内烛火点得亮堂。
见到着一身鹅黄色襦裙的韫棠,章夫人道:“怎么这时辰来了?晚膳可用过了?”
韫棠走得急,还未顾上此节。
章老夫人让小厨房先把给二少爷留的热饭热菜端了来,再做两道韫棠爱吃的菜。她考虑周全,待韫棠在屋中坐下后,吩咐人领了外甥女的两个侍女去用饭。
章府厨房做的荷叶鸡鲜嫩香糯,带有荷叶的清香。韫棠食不知味地吃了几筷子,思忖该如何向外祖母开口。
“先吃饭。”章老夫人让人给她夹菜。
“母亲说得是。”章夫人笑道,“有什么事都要吃饱再提。”
小厨房新做的两碗菜端了上来,分出一半留给还在当值的二少爷。
外祖母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平和,让人安心。
韫棠勉强吃了盛给她的半碗饭,侍女收拾了碗盏,屋中只留下了心腹服侍之人。
“是为了景王府的婚事罢?”
韫棠还在想从何说起,孰料外祖母先开了口。
“这件事情你祖母白日里就遣人知会过了,我还在想你何时会来。”
韫棠笑了笑,她的心思瞒不过这位老人家。
“那外祖母的意思是……”
章老夫人未直接言明,而是与韫棠逐一分辨下来:“景王府许的是世子妃之尊,这是最要紧的。这一代景王子嗣虽多,但全然不及世子出挑。况且他的世子尊位由先帝亲自册封,无可撼动。”
“再说说景王妃,她是从京城嫁过去的。她出嫁前,我在太皇太后宫中见过,是个大气端平的女孩儿。世子是她膝下独子,倾注所有心血。她既能坐稳王妃之位这么多年,想必是个明事理的。你若真嫁了过去,大事上她应是会与你齐心。”
“论家私,景王府富庶无需再多提。”章老夫人对自己的外孙女颇有信心。她家璇儿是个有本事的,担得起王妃之位,能够把偌大一个王府打理妥帖。这一项她从不怀疑。
“可唯有一点,只看你心中愿不愿意。”
章夫人仔细听婆母说着,若是要她说,景王府门第虽高,但西南离京都着实远了些,日后相见就难了。
“老夫人,老太爷来了。”
“这个时辰来做什么?棋谱琢磨完了?”
“外孙女到了,当然要来。”
被自家夫人嫌弃几句,章太傅乐呵呵地向给他请安的韫棠招手。若是不相熟的人,恐怕根本想不到眼前慈祥的老者是曾经名满天下的章大学士。
说到景王府之事,章老太爷道:“景王府可是打开国起就分封的功臣,一路传到今日。太祖曾亲口许诺过景王爵位世袭罔替,尊荣不减。这几百年来,景王府的兵权虽被削去大半,但西南之地的供奉确实实实在在享着的。真要论起来,恐怕连皇家的王爷都不能与之相提并论。”
“谁问你这些了?”
章老太爷捋了捋胡子,给了自己的看法:“不过景王府虽尊贵,但毕竟相隔千里。若是日后我们韫棠受了委屈,都无人能给她撑腰。”
“嫁得近又如何?还不是——”
顾念韫棠在场,章老夫人没有继续说下去。
女儿的婚事,多年来是她心中过不去的一道坎。
她与丈夫最疼惜的女儿,千挑万选选了姜家这一桩姻缘。原本是想着两家门当户对,离得又近,未来女婿高中榜眼仕途无量。再加上姜老夫人为人宽和,很是喜爱女儿,就这么定下了看似的一段金玉良缘。
可结果呢?女儿还不是上下操劳,郁郁而终。
“真要是觅得良缘,远些又何妨?”
话是如此,但章老太傅心里明镜儿似的。自家夫人不过嘴上说说,心底是万般不舍阿璇远嫁的。
絮絮叨叨说了许多,章老夫人道:“今夜也晚了,便在府上住下吧,省得来回奔波。”
章夫人熟知婆母心意,早已收拾出了一间干净客房,就在韫棠母亲未出嫁前住的小院中。
韫棠点头称好,各自散去时,章老夫人又叮嘱太傅此事尚未定下,切莫在外多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