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间相连处,隔门毫无征兆地被打开。
宁逸尘原本背对着这一方向,听到动静后下意识回头。
墙上悬着的装饰用的两幅淡雅山水画自两侧展开,露出其后的另一方天地。
相邻的两处雅间布局相仿,宁逸尘正纳罕,从两幅画中间望去。待看清桌后坐着的一身玄色常服的人是谁时,不由倒吸了口凉气。
他站起身,想要提醒韫棠,却发现对方已然醉了,伏在桌案上睡了过去。
“陛下万福。”
他拱手一礼,斟酒的采梨采桃反应过来,与竹怀一起跪于地。
“免礼。”
在天香居中遇见微服出巡的陛下,宁逸尘酒醒得彻底。
午时他与韫棠进屋时,完全未留心到这一方隔墙后另有玄机。
他下意识回想起方才的谈天,酒醉后不知是否有逾矩之言。
宁逸尘懊恼着,根本不知道陛下是何时到的。
此事已然匪夷所思,孰料更惊讶之事旋踵而来。
宁逸尘眼睁睁看着年轻的君王步入雅间中,旁若无人般,俯身横抱起了酒醉的韫棠。
“嘶——”
他抱得极有礼数,韫棠烟紫色的衣裙垂落,裙摆层层叠叠,如花儿一般。
“高全,一会儿送景王世子回去。”
“奴才领旨。”
玄衣君王径直抱了韫棠离开,仅留下这一句话。
变故来得意料之外,酒后亦不大适合思索。
宁逸尘的目光最后落在两方雅间的隔断上,敲了敲,脑中只余一个念头。
这也忒薄了些,能挡住多少声响。
……
天香居的后院闲人免进,宫中华贵的车驾即停在此处。
裴晗抱着韫棠,淡淡道:“回宫罢。”
“是。”高全有心,让后一辆马车捎带上了采梨和采桃。
掌柜亲自开了天香居后门,马车很快平稳驶离,仿佛从未来过。
高全则留下,料理后续事宜。
回到皇宫之时,天已然黑透。
待到身侧脚步声远离,听到房门合上的声音,韫棠方睁开了眼。
屋中一片漆黑,韫棠抚过身下柔软的锦褥,只知道自己被裴晗安置在了一方软榻上。
她眼眸适应了黑暗,借着微弱的星光,能大致看清屋中陈设的轮廓,却不知这里究竟是何处。
在天香居中,因她面朝着对处雅间,见到裴晗时心跳几乎漏了一拍。
借着宁逸尘身形遮挡,她来不及细想,当机立断装成酒醉模样。
谁知道虽然骗过裴晗躲过一时,可他竟直接将自己抱了回来。
韫棠凭着对马车路程的感觉,猜测自己眼下应该是在宫中。
她不敢点灯,更不敢发出任何动静。
采梨采桃不知有没有跟来,韫棠懊恼着,天知道裴晗是什么时候出现在相邻雅间中,又听去了多少话。
锦被盖了一半,韫棠悄悄坐起身,手边摸到一个软枕。
她轻轻拍了拍,脑中一片混乱。
韫棠下了榻,地上铺着绒毯,踩上去绵软温暖。
她的绣鞋被规规矩矩放在一边,想起裴晗握着她脚踝脱鞋的情形,韫棠脸颊有些红。
应该无人看见,否则还不定被如何议论,她自己更是百口莫辩。
韫棠没有动摆好的鞋履,轻轻绕去窗边。
向外看去,这一下倒是肯定了,自己必定是在宫中。
她将窗子轻轻推开些,见到熟悉的一角建筑。
此地,应该是在昭阳宫内。
韫棠登时歇了溜走的心思。昭阳宫夜间守卫森严,暗卫更是不知分布在何处。一个不小心自己就会被当成此刻,麻烦更甚。
夜风吹过,带起一阵声响。
韫棠心一跳,确认无事。
裴晗或许会去而复返,韫棠关上窗,重新坐回榻上。
卸下的钗环放在榻边小几上,好在是云髻,不甚繁琐。
韫棠想了想此刻自己的处境,是孤身一人被困在昭阳宫内。
暂时找不到什么出路,唯一有些希望救她的,好像只有宁逸尘。
裴晗在天香居内听到多少是个未知数,韫棠脑中胡乱想着,转过无数念头。
月儿隐在云后,韫棠坐久了有些累,干脆睡下。
她想不出结果,许是桂花酒多少起了些效果,再加上韫棠这几日疲累几乎都未睡好,不知不觉间竟在这个陌生的地方睡了过去。
……
风吹散浮云,裴晗来时,榻上人睡得香甜。
他只当她未醒,想了想,吩咐人将醒酒汤放回去温着。
于榻边坐了一会儿,裴晗轻轻替韫棠掖好被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