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中是非曲直已然明晰,韫棠明白他的苦衷,却轻声道:“你总该让我知道你平安。”
裴晗淡淡一笑:“我还以为,你早就不在乎了。”
“我……”韫棠垂眸,“我那时,有些误会。”
执意要争帝位的裴晗让她觉得陌生,让她觉得他被权力蒙蔽了双眼。
有这样的误解再先,再加上朝中许多大臣都以为六皇子仁义道德,是最好的继承先太子遗志、登临东宫之位的皇子。
六皇子的确很能笼络人心。他虽出身不高,却极其孝顺帝后,友爱兄弟,礼贤下士,摆足了姿态。
韫棠在宫中为官时与他交集不深,亦受他营造出来的假象所蛊惑。
裴晗在所有人对六皇子一片推崇时告诉她,六皇兄假仁假义,更没有容人雅量。
他若成为新帝,剩下的皇子皆不会有好下场。
裴晗很少与她说起朝中阴暗之面,再加上她已然误会他和柳琦之事,完全听不进裴晗之语,只觉得他变得彻底。
可事实证明,两年过去,在储位之争中完全占据上风的六皇子渐渐露出端倪。
凡非他阵营、同他政见分歧的大臣,皆被他寻机报复。
没有明确支持他坐上太子之位的嫡母,他也同她翻了脸。
更有甚者,六皇子走火入魔,竟欲弑父篡位。
最后他落得兵败自刎的下场,只能说是咎由自取。
在宫中为官这些年,许多事韫棠不知不觉看明白许多。
坦坦荡荡承认自己有野心又何妨,比之假托天下苍生,实际却为了谋一己私欲要磊落许多。
六皇子是后者,而裴晗是前者。
明安太子薨逝固然令人叹惋,但逝者已矣,天下总要争出一个新的主人。
“原是如此。”因受凌骁所托给柳琦送信一事,让韫棠误解,无怪乎她当初指责他不择手段。
卷入夺嫡之争中,裴晗自问手中没有多么干净。
唯一点,他从不会利用无辜女子达成目的。
对心上人如此,对其他女子亦然。
他不愿将夺嫡之争的污秽现于韫棠眼前,
多年青梅竹马的情谊,就没有让韫棠多信任他哪怕一分。那日的争吵,韫棠声声的指责犹在耳畔。
被心爱之人那样误会看待,裴晗心中是恼怒的。
继位以来,他一直在等,等他的璇儿来向他服软认错,重修旧好。
茶水凉透,屋中再度陷入安静,二人沉默着对坐。
良久,韫棠轻声道:“晗哥哥,我很想你。”
我很想你。
开平十六年,先帝巡视关中,留明安太子在朝监国。
彼时裴晗才十岁,是随御驾而行的皇子中年岁最小者,外人看来是无限殊荣。
自京城起,一路经渭水,淮山,停留数座城池,细细体察当地风土风貌。
来回总有五六月光景,他在淮安城过了自己的十岁生辰。
甫一回到京中,他便抽出空当去寻韫棠。
出去许久,他沿途给韫棠带回许多物件,攒了整整三匣。
关中盛产蓝田玉,第一匣是他给韫棠带的整整一套蓝田玉组佩,共计有十八件。第二匣中是许多新奇的小饰物,样式在京中少见,图一个新鲜。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存放得住的土产。
他一一拿给韫棠看,蓝田玉光泽温润,素来为文人墨客所青睐,这一套更是上品。
如此价值不菲的宝贝,陪在一旁的姜尚书都不由多看几眼,心中盘算着将来留出给女儿们做嫁妆。
当然,泰半都是长女的。
韫棠年岁尚小,对所有物件似乎都兴趣缺缺。
好不容易寻了由头打发其他人离开,裴晗正色道:“我离开这些日子,可是有人让你受了什么委屈?”
小小的韫棠摇头,耳旁的垂髻软软地晃动着。
“晗哥哥,我好想你。”
……
宫中再寻常不过的份例茶叶,裴晗倒是饶有兴致地在此品茗。
已经到了午膳时分,见裴晗没有离开的意思,韫棠只好吩咐采桃去膳房时多取些饭菜。
“是,小姐。”
韫棠摸了摸有些发烫的耳垂,不愿多回想方才在屋中的对话。
那样软糯的称呼,自她及笈后再未有过。
她靠在柜子旁,看着裴晗心安理得鸠占鹊巢。
不多时采桃提了食盒回来,还使唤动了昭阳宫中的韶平。
韶平从三层的食盒中取出饭菜,荷包里脊,蟹黄豆腐羹,清烩菠菜,酒酿鱼。采桃食盒中的东西轻松许多,只有茯苓鸡汤配上米饭。
在偏房中用过午膳,韫棠以茶漱过口,忍了又忍,委婉道:“午后尚仪局中的女官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