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无人,月上梢头。
笃笃笃——轻叩房门。
“宵夜,是你最爱吃的。”涯涘整个人隐于夜色之中,看不出神色。
房中寂然无声,无人回应。
涯涘转身欲走,被一只悬在屋檐的小猫正面拦下。
“不过碰壁而已,就要走?哄人要脸皮厚些,死缠烂打的!”阿烿灵活倒悬着,不满地将手臂环抱于胸前。背对着洒落满园的清冷月色,她眸色依旧鲜活,如同一簇跳跃着不受控制的野火。
“酒坛放在瓦片上不稳妥。”涯涘眼皮都没抬,淡淡开口。对她这种孩子气的行径,早已见怪不怪。
“啊?什么意思?”她话音还未落,就听见脚边一丝细微的震动,紧接着是瓷瓶滚动滑落的辘辘声,“啊!我的醉浮生!”
原本她用脚倒挂在飞檐边缘还算稳当,手忙脚乱之中没捞到最后两罐醉浮生,连人也要一并栽倒下来了。
他见状不动声色地朝屋檐下轻挪两步,与坠落的阿烿擦身而过,一左一右牢牢接住酒坛。
“唉哟!疼死我了!”阿烿捂着鼻子,灰头土脸地从地上爬起来,见到他好整以暇的模样,不由得生起气来,“醉浮生比我还重要,我不疼它疼!”
“这是最后两坛。”涯涘干巴巴挤出几个字,心知肚明如果没接住醉浮生,她恐怕要生上好几天的闷气。
“你怎么知道这是最后……”阿烿很是心虚,原本趁他闭关把一酒窖喝得只剩最后了两坛,还以为没被发现。
突然她像想通了什么拍着脑门儿,更是生气了,说道:“对,你知道我也会跌落下来却只提醒酒,半点也不与我示警。”
她发完脾气也晓得自己有些小题大做了,一切发生于须臾之间,根本来不及说太多。涯涘作为世间目前仅存真神,虽能知晓一切因果,但依照他一贯风格,只会顺应发展而非去扭转局势。
只是……
“只是你本可以用一团软絮接住我,还是选择不管不顾让我摔了个底朝天。”她鼓起脸颊,恶狠狠地拍打裙摆上沾染的灰土,却不小心使了太大力疼得呲牙。
活脱脱一只炸毛的小猫。
涯涘垂眸。自己能见六界因果,独独看不清面前之人的。她身后有如一团漩涡,又如一团迷障,不可见亦不可测。他知她并非真的动气并不打算辩解,毕竟……
就算能预见,自己真的会选择不管不顾的。
阿烿习惯了他这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的模样,心头生了小计较。
只见她步伐轻快地两步上前从他手上抢下醉浮生叠在左手上,纵身一跃飞上屋檐,言笑晏晏地俯身伸手说道:
“今夜月色正好,不若同饮?”
三盏过后,涯涘恍然才发现不知怎的上了贼船。
这人酒量不行,酒品更是极差。
阿烿一会生龙活虎地要比赛划拳,一会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控诉被“遗弃”在酆都魔宫,一会如同八爪鱼紧紧挂在身上。
涯涘被折腾得有些神思恍惚,确信了昭昭是因为带娃不易日渐消瘦的。
“喝!喝!”她面上一团红晕,摇摇晃晃地举起酒樽对月,“醉浮生真是好喝!好喝的不得了!”
涯涘扶额。她现下这模样,除了胸无点墨之外,与当年真的一般无二。
神女最开始也只是个普通天真的女娃娃,会学着爹爹偷尝百草,花费了几百年才得出一味酿酒秘方,酒香醉人,可见浮生百味,谓之浮生。
等了百来年,出酒窖之时,方圆百里内的飞禽走兽也因此做了个好梦。
她兴冲冲地将酒坛摆好,还会拍着胸脯夸下海口说,这可是天下第一的,谁酿的酒也比不过。
或许她也不算夸下海口,毕竟从那以后,他再也没尝到过那般馥郁酒香。而醉浮生是他比照着做出来的,虽是同一个酒方子,却总有些微不同,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咦?”阿烿使劲摇了摇酒坛,一脸纳闷地瞪大了眼睛,明明还有怎么倒不出来了?
涯涘静静看着眼前的醉鬼高举酒坛,多次尝试用密封的底子斟酒未果。
继而她嘟起嘴巴,满脸不开心地托腮说道:“涯涘,给我讲故事吧。”
“想听什么?身世?”他心知是拗不过一个酒品其差无比的人,借着微醺酒意难得话多起来。
她摇了摇头。
“你,关于你的事情我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但凡多读点书。涯涘差点脱口而出。
“不一样的,我想知道关于你,是你的眼里你的感受,是昨天的山风特别凉爽,是今天白天见过有朵花开得最明媚。”
“在我眼里,今晚的月亮很亮,醉浮生也很好喝,但最好的还是,”她艰难抬起愈发沉重的头,努力归拢自己迷蒙的视线,继续说道,“此刻你在这里。”
“……”他张了张口,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