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郁岁给出的时限里,贺兰安选择了一年,不是放不下过去,而是想在当下唤醒她过去的记忆。
贺兰安原本不想郁岁记起那段不好的旧事,可她要是记不起来的话,他的感情百口莫辩。
就像失去土壤的花,即便再悉心照料也结不了果。
一个人很难与过去割裂。
回去的路上,贺兰安垂眸提着灯,既为身后的姑娘照亮前路,也在想怎么交代往事,以郁岁能接受的方式告诉她一切真相。
他知道她喜欢听戏。
或许他可以亲手写个话本,把十七前他和她的故事在戏楼上演。
少年打定主意后,回眸同郁岁道:“改日我请你听戏,好吗?”
郁岁似笑非笑道:“说好的一年为期,现在就开始追我了?”
贺兰安:“……”
他终于体会到昔日魔君父亲追妻时的痛苦,因为有些话真的解释不清,就算你说了,略带情绪的那方也根本不会听。
郁岁确实有些情绪,微涩微酸,就像初初结果的青梅,看着漂亮引人垂涎,咬一口又苦又硬。
贺兰温柔笑笑:“郁岁,是我在追求你,你不必觉得为难。”
只用享受被爱就好。
少女叹息一声,想到阿婆留给她的那些女儿红,抬头说道:“我的那些酒呢?”
他们还没有确定在一起,郁岁自然要拿回未来郎君才有资格喝的陈酿。
贺兰安一听,危机感顿生,撒了平生第二个谎:“酒我喝光了。”
郁岁漂亮的眼睛微微瞪大,差点就要拔剑,她扯住少年的发带让他的步子停下来,问道:“一坛也没剩?”她自己还想尝尝呢。
贺兰安回过头,眸底映着的火光明媚,声音认真又有些委屈:
“可是你的酒已经给我了,就不可以给别人了。”
他一个人不可能为两个人撑伞,同样的,她的酒也不可能给两个人喝,要是她实在想给,也不可以给女儿红。
郁岁微愣:“你们魔修不是沾酒就醉吗?吃席都要坐小孩那桌。”
贺兰安反驳道:“那魔修还不能进玄真秘境呢?我不是好好的?”
郁岁抚额,她竟然吵不过。
因为少年的确不算纯粹的魔修,他骨子里还有一半是玄真的血脉,玄真仙子是郁岁的崇拜对象,郁岁爱屋及乌,看贺兰安都顺眼许多。
她考虑到在秘境的札记里看到的各种境界,尤其是双莲境,打算等明晚夜市去找鬼叔问问。
鬼叔也算修真界的老人了。
*
竹林风起,绿浪响起沙沙之声。
身披漆黑斗篷的老者到时,便看见少年背倚青竹,修长的双腿交叠,一手执卷一手握笔,正在刷刷写着什么,连唇角都轻扬。
鬼叔唤了一声少主。
贺兰安合拢手中的话本,打算一会再接着写,日光强烈,他掀起一点眼皮问道:“您怎么来了?”
鬼叔凝着少年唇边小小的笑涡,没有催关于魔修存亡的大事,只道:“郁姑娘来问过我双莲境。”
贺兰安收敛笑意:“怎么说?”
鬼叔哑声道:“我告诉她世所罕见,她又问少主你是不是这般境界,我说不是。”
少年好似松了口气。
鬼叔却疑惑道:“为什么瞒着她?少主,老奴一直有个疑问,我探过你的元神,你小的时候元神海里明明是并蒂命莲,一魂两命。可等我后来再找到你的时候,你的本命莲也变得和普通修士一样。”
“你是不是分了一半命莲给郁姑娘?又或者说是曾经的妘妙。”
否则以贺兰安的天资,即便受再重的伤,也不至于沉睡十七年。
被人堪破,少年天生上扬的眼角显得有些落寞,他低声道:“我有什么办法呢?她被迫兵解献祭给天道,是我舍不得她,强行挽留。”
十七年前,妘妙兵解后,贺兰安就用手中的雁翎伞替她聚魂,温养魂魄要去极阴之地,贺兰便带着伞中的妘妙去到临水村,这个连鸟都嫌磕碜的穷乡僻壤。
盲眼阿婆其实没有认错人。
十七年前的贺兰安确实住在她的隔壁,一边养魂,一边替妘妙寻找能够将她孕育出来的人。
后来,是贺兰安的下属,一名叫凤澜的女魔修主动请缨,因为凤澜天生无孕,无法通过男女之事产生子嗣,可她又想要个孩子。
为了自己,也为了爱人。
凤澜的爱人是个正道修士,还是享誉一方的少年天才,正是郁家的嫡长子郁北。
可惜正邪始终难以两立,他们之间的爱情故事就像当年魔君贺兰珏和玄真一样,以悲剧收场。
为了守护凤澜,郁北年纪轻轻就死在与凤澜有仇的正道修士手里,那时的妘妙,也就是后来的郁岁,不过五岁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