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的一个中午,辛蕾背着一筐猪草,左顾右盼,一脸茫然的走在乡间的土路上。
此时正值酷夏,烈日当空,她脸上的汗液时不时顺着脸颊往下淌,但她却浑然不知。
田间地头横七竖八躺着的甘草散发着泥土清香,不断冲击着她的感知。
她明明记得,刚才自己正骑着自行车行驶在城市里宽阔的马路上,怎么突然间就来了这里。
当时她在城乡结合部的一个饭店打完第二份工,正着急往家赶,因为发着高烧,意识不太清醒,后来好像迷迷糊糊撞上了一辆拉菜的大货车。
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醒来时就到了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从周围景象看,这里好像是思兆村,她的出生地。
但又有差别。
怎么说呢,比记忆中要落后很多。
这里田间到处是手工劳作的农人。
可她明明记得老家已经实现了农业现代化,除草有除草剂,耕种有机械,浇地有自动喷灌。
有不少家庭还购置了小轿车,再不济家里也有一辆电动三轮车。
但放眼望去,路上都是清一色的前面带横杠的二八旧自行车。
这可是印象中已经被淘汰的车型。
从落后程度看,这里更像是三十年前的家乡。
她心头一震,难道自己重生了?
正当她暗自揣测时,背后突然响起了一阵自行车铃铛响。
她慌忙躲到一旁,转头望去,就见一个梳着马尾辫的女孩从自行车上跳下来,冲她热情的招呼道:“辛蕾,大中午的又去割猪草了?”
辛蕾“嗯”了一声,很快认出了对方,高中同学秋霞。
两人从小学到中学都在同一个班,一起参加高考,一起落榜,后面三十年又一起在禹城打工,算是最铁的闺蜜。
秋霞今天穿了一条娃娃领的花裙子,脚踩高跟凉鞋,前面的车筐里放着一个装衣服的塑料袋,像是刚从外面赶集回来。
秋霞用手扇着风,嘴里喊着,“热死了。”
后又想到了什么,用力拍了一下辛蕾的肩膀,眉飞色舞道:“辛蕾,你猜我在县城的集上看到谁了?”
“谁?”
秋霞一脸神秘的把嘴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道:“刘大强。是不是后悔没和我一起去了?”
对她口中的这个人,辛蕾简直不要太熟悉,这可是她前世的丈夫,一起生活了三十年的男人。
这个男人好逸恶劳,没有一点责任心,不过生孩子倒是一流,前世辛蕾为他怀孕十几次,最后生下来三个。
为了养活这三个孩子,她平均一天打三份工,最后惨死在了打工的路上。
这种男人不提也罢。
“他有什么可稀罕的?”辛蕾皱眉道。
秋霞以为她在故意保持矜持,嬉笑道:“他托我转交给你一封信。你如果不稀罕,那我就不给了。”
辛蕾眼皮都不抬道:“好,麻烦你再退给他,或者干脆烧了也行。”
秋霞斜了她一眼。
“别逞强了,心里还不知道怎么偷着乐呢。你放心,他给我信时没人看到,我会为你们保密的。说句实在话,刘大强是城里人,对你又痴情,邱新宇和他没法比。人望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我理解也支持你的选择。”
她的一番话让辛蕾更加确定自己回到了三十年前,高中毕业的那个夏天。
因为经历过一次,所以她很快猜到了信的内容。
大概意思是刘大强父母嫌弃她是农村人,不同意他们在一起。但刘大强舍不下她,想和她私奔,还在信中约好了会合的地点。
两天后的中午,李大强会在村西头等着她。
前世她的确去赴了约。
两人私奔没多久,她就怀了身孕,刘家迫不得已才允许她进了门,这也成了婆婆后来拿捏她一辈子的把柄。
往事不堪回首,这种悲剧绝对不能再重演。
她一把扯过那封信撕了个粉碎,并随手扔进了路边浇地的水沟里,认真道:“秋霞,别瞎说。我和刘大强不是一类人,走不到一起去。”
秋霞看着落入水中的碎纸屑,不可置信道:
“辛蕾,你确定说得是心里话?以前你可是没少夸他幽默风趣有情调。你跟了他,就可以去城里生活,以后再也不用背着竹篓打猪草了。这可是很多农村女孩梦想的生活。你真不动心?”
“我宁可打猪草也不会嫁给他。”辛蕾决绝道。
秋霞还是有点反应不过来,好奇道:
“是因为邱新宇吗?我听说他父母这两天要去你家提亲。是不是你爸妈给你施加压力了?哼,这都什么年代了,还娃娃亲?你如果不同意,完全可以提出退婚,谁都没有权力限制你的婚姻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