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前,伸手捏住他下巴,缓缓向上抬了起来:“哦?是吗?”
刘正猛地大喊道:“不是我,是你自愿的,是你说你要报恩,不是我逼你的!”
浓雾笼罩下,四周像是被浸泡在水里,逐渐变得模糊扭曲。
茜柳拖长了声音,音色更为凄厉:“咦?”
刘正反倒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说话的逻辑变得清晰起来:“我当日救你本就没指望着你报恩,是你自己说要报恩,替我分忧,本来没多大点事嘛,大不了我去李家村给人家说几句好话,唉,这事情怎么就闹成这样嘛。”
茜柳的声音忽远忽近:“你可愿悔改?”
刘正豁出去了,不敢再提之前那些说与自己无关的话:“我改,我都改了……”
四面的雾气忽然散去。
阴风阵阵,耳边似有人在低语,天空飘来几片乌云,紧接着传来的是轰隆隆的雷声。
刘正眼前闪现出几抹亮光,他奋力睁开眼睛,这次耳边传来的是夫人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老爷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刘正试着活动了一下腿脚,慢慢睁开眼睛。
夫人爆发出一声惊喜的尖叫。
刘正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回到了家中,现下正躺在自家的床上。
夫人犹自哭哭啼啼:“老爷,多亏了昨日那几位客人,及时赶来救了你性命。”
刘正刚从噩梦中醒来,一时竟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他立刻追问道:“我昨晚何时回来的?”
“你昨晚巡查回来并无异常,回来没多久就睡下了,谁知到了半夜你突然说起了梦话,无论如何都叫不醒,还……”夫人说到此处,停顿了一下。
刘正催促:“快说,还怎么了?”
“还叫了茜柳的名字。”夫人垂下了头。
她向来知晓前日将茜柳送去李家村是老爷的一个心结,此时提起,也不知老爷想不想听这些。
刘正听完这些话,沉默半响,悠悠叹了口气:“去叫那三位客人进来吧。”
夫人奇道:“你怎知客人们在外面?”
刘正恨铁不成钢道:“快去!”
门外,路锦眠三人正互相小声咬耳朵,就听门内有了说话的动静。
魏勉胸有成竹:“看来是刘正醒了。”
过不多时,刘正夫人出来喊他们进去。
魏勉悄悄冲路锦眠挤眼睛:“我所料果然不错,刘正招架不住了。”
路锦眠在下面给魏勉竖了个大拇指。
竖完大拇指,路锦眠才意识到,这个动作虽然古代就有,但魏勉这个世界的人未必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却见魏勉丝毫没有理解障碍地给路锦眠回了个大拇指。
路锦眠了然,原来这里也有同样的手势啊。
走进里屋,不过一日不见,床榻上的刘正却仿佛老了十岁,形容憔悴,面容枯槁。
见到路锦眠,刘正询问的第一句话不是关于他自己的:“茜柳还好吗?”
只要茜柳安然无恙,他的罪行便是天壤之别。
“茜柳没事,”路锦眠回答了他的问题,在房间内自顾自找了张椅子坐下,“你还有别的话想对我们说吗?”
一行老泪顺着刘正的脸缓缓流下,最终滴落在被单上:“茜柳是被我逼的,罪魁祸首是我。”
“扑哧”一声,路锦眠笑出了声:“村长大人,您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呀?几棵桑树几条蚕而已,罪魁祸首这词也太严重了点吧?”
刘正愕然看着她:“邻村间恶意损害他人财物是大罪,按例当送县衙关入大牢,听候发落。”
本朝崇尚邻里和睦,因此对恶性竞争的包容度很小。
路锦眠倒不知此事会有如此严重的后果,只当这桃李村村长胆小怕事,如今才知他胆小怕事也是有缘由的。
此事既出,倘若李家村执意要讨个说法,刘正就可能去蹲大牢。
魏勉好言好语道:“我们此番前来目的是要讨个说法,只要今后两村能够和睦相处,我们也不是非要找不自在。”
言下之意,双方没必要闹个鱼死网破。
余娘子也道:“我们知道这件事并非你本意,但是肇事者必须受到惩罚。”
刘正默然,眼睛盯着地面,不再多言。
当日,老六等人被桃李村村民集体围堵在村口。
老六等人被逼无奈,只得放低姿态对路锦眠三人道歉。
路锦眠怜悯地看着他们,摇了摇头:“你们不该向我道歉,桑树是全村人的共有财产,你们该向我们全村人道歉。”
名叫老六的男子不服气地昂着头冲路锦眠争辩道:“几棵破桑树而已,这方圆几百里多少村落,怎么就你们村搞特殊?整出个养蚕的活计,真是异想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