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沈家三小姐会同沈筠珏一道来。
“县主与令妹倒是情深。”
那傅闻雁难得没穿着他那些淡色衣袍,这身墨色短打倒令他多了几分少年气。
“女儿家出门多有不便,总不能向家中长辈如实禀明我是来查案的。”沈筠珏抬头望向这存放历年考卷的揽胜阁,足有九层高。
把沈筠知一道带出来,能与沈老夫人有个说辞是其一,另外的缘由——昨日回府之时,沈筠珏把事情挑着不打紧的讲了,沈筠知听后,非求着她把她一并带来。
一旁的沈筠知安安静静站在她身侧,眨巴眨巴眼睛,尽职尽责地办着“好妹妹”的角色。
时间紧迫,两人都想快些将事情查明,一行人没有在门口寒暄太久,傅闻雁将令牌示与值守揽胜阁的官吏,将正堂的门锁打开。
等进到了阁内,傅闻雁直领着沈筠珏向存放去年科考卷宗的楼层走去。
“一楼是用来存放考纲书册的,沈三小姐若是觉得无趣,可以挑些书打发时间。”傅闻雁边走边对沈筠知说道,“十福,你留下陪着沈小姐。”
沈筠珏侧目瞥了眼,看她假模假式地装着,低声嘱咐了句“你乖一些”。
沈筠知看着傅闻雁的背影,对自家姐姐做了个 “我知道啦” 的口型,眉眼弯弯笑得像只花狸。
一个阆苑仙葩,一个美玉无瑕,合该被她写进话本子里。
直到两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了台阶之上,沈筠知转身看起了架上的书册,逛完了半个揽胜阁,通是些四书五经。沈筠知鼓了鼓脸颊,认命地找了把圆凳坐下,和傅闻雁的小厮十福大眼瞪着小眼。
“站着做甚,你也坐。”沈筠知拍了拍身侧的凳子,举止颇为豪迈。
十福看着不过八、九岁的样子,圆头圆脑,见到沈筠知这副模样吓红了脸,向后退了一小步:“沈小姐,我……小的站着就好。”
沈筠知又起了逗人的心思,搬着凳子朝他挪了一步:“十福,你主子没教你什么叫听令行事吗?我让你坐你便得坐。”
“我我我……我只听公子的,”十福平日连女主子都没见过几个,这会儿羞得手脚都泛着红晕,“沈小姐,您您好生坐着!小的去看看公子!”
说着慌忙向后退去,混乱中撞上了背后的楠木架子。好在那木架底盘结实,没有顺势倒下去,只是摇晃间顶层的卷轴掉了下来。
虽然在自家姐姐眼里太过顽皮但实际上没干过什么混账事的沈筠知,难得沉默了。
沈筠知边捡着散落在地的卷轴,边小声威胁着十福:“此事不准告诉你家主子,我顶多挨顿骂,你肯定得挨板子!”
弯腰又捡了一个,像是想到了什么,又扭头补了句“还有我姐姐那!也不准说。”
十福的表情既畏怯又茫然,怀里抱着一摞卷子站着也不是,走也不是。
沈筠知跪趴在地上,把滚进架子下的最后一个卷轴捞了出来,拍拍身上的灰,又搬来了圆凳,一脚踩了上去。
十福瞪眼看着她踮起的脚尖,右手托着卷轴就往木架的顶层放,急得来回踱步,喊了几声“沈小姐”,生怕她一个没站稳摔了下来。
等下沈小姐要是滑了脚,我该冲过去给她垫着,还是该去楼上喊公子呢?十福皱着他的小脸想着对策。
“十福,别愣着了,把东西递给我。”沈筠知空着的手伸向他,另一只高高举着,衣袖顺着滑落,堆在肩处,露出一大截白嫩的手臂。
十福回过神来,却见她站得稳稳当当,气息不乱,吊起的心才稍稍平了些。
沈筠知的动作麻利,十福配合着她递上了最后一卷卷轴。沈筠知左手接过,正欲往架子上摆,眼睛却先一步瞄到了轴封上的字。
“考生纪献川”。
沈筠知不动声色地转了转手腕,见卷轴外侧再无其他文字信息,才将东西放回了原处。
“沈小姐,您慢点。”十福想伸手搭一把,好让她从凳子上下来,却见沈筠知双脚一蹦就到了地上,又是吓得他面色一白。
“你这胆得练练。”沈筠知觑着他的神情,给出了自认为中肯的建议,“话说回来,十福,你知道这架子顶层放的是些什么吗?”
“是历年科考的废卷。”
“废卷?为何会有废卷?”
“这些废卷多半是舞弊之人被查处后,将其考卷密封在此处留档的。”
舞弊?沈筠知愣了愣。
“那除了舞弊呢,还有什么情况,考卷会被作废?”
“除非是考官或者圣上钦点,不过这类废卷历年少有。”
考生纪献川。沈筠知想起了昨日见到的那个卫尉寺署令大人,比印象中一贯的淡漠多了些威势和隐忍。
若真涉及舞弊,即使是公主之子也定与这官袍无缘了,那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纪献川的卷子才会被封存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