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天清气干,时玉被靖州烟雨养得娇嫩的皮肤已经不再适应,才过了几日,眼角下便开始蜕皮。
来给她上药的是个十五岁的少年,小麦皮肤,瞳孔黝黑,笑起来露出一排大白牙。
“你看起来不像是大黎人。”时玉盯着他,觉得有些眼熟。他眼尾上扬,更像异国长相。
少年笑眯眯的,“将军好眼力,我是五年前被沈将军捡回来的。我父亲是离焱国人,母亲是大黎人,我生来被他们抛弃,成了边境走马队里的奴隶。五年前离焱国的军队逃窜,打劫了我待的那支走马队。要不是沈将军乘胜追击找了过来,我便和雇主一样,成了他们的刀下亡魂。”
时玉点了点头,走马队被离焱国的士兵打劫是常事,“那你之后便一直待在我们军队?”
说话的间隙,营帐里走进一个高大的男人,是少年嘴里的沈将军。
“沈叔叔。”
沈酌沈将军在少年身边坐下,“时玉丫头,好些了吗?”
“好多了。”
沈酌拍了拍少年的肩膀,“阿丘这制药的功夫长进了不少啊,万不能让姑娘家毁了容啊。”
被唤作阿丘的少年腼腆一笑,“沈将军放心,我定然照顾好逐月将军。”
“阿丘办事,我放心。”
时玉翻看营帐分布图,在上药结束后便让阿丘出去了,漫不经心地问道:“他可算半个离焱国人,当真可信吗?”
“那他也算半个大黎人啊。”沈将军叹了口气,“我带他回来的时候,他瘦瘦小小的,浑身被鞭子打得没一处好地方,是个命苦的娃。在军营养了这几年才好不容易有了人样,若是奸细,未免太惨,何况他当年才十岁。”
许是跟明书澈待久了,看起来最是无辜的人,她总觉有点问题。时玉摇摇头,将此事和明书澈都抛之脑后,问道:“陷阱可着手布置了?”
“如今离焱国的主将阿纳达和你差不多年纪,精得很,他会相信叶家给他传得消息吗?”
“叶家在京都大势已去,越是惨烈,便越是有想要绝地反击的欲望,那个阿纳达自然也就更相信他们。”
京都到处都在传叶丞相气死先帝的言论,后又有挑衅幼帝之举,在民间引起了不满。施家借机铲除异己,将叶家派系的人各种打压甚至下狱。
“阿纳达……”时玉呢喃这个名字,“你们见过他吗?”
“那孙子装得很,一直带个破面具,咱们这还没人知道他长什么模样。”
……
入夜,时玉坐在营帐前仰头观天,阿丘得沈将军的命令,最大的任务便是照顾好她,于是拎着酒壶过来陪她。
时玉并不看他,“你去过离焱国吗?”
“嗯。”阿丘在旁点了点头。
“那你见过阿纳达吗?我曾听说,他是离焱国小有名气的美男子。”
阿丘侧身,若有若无地瞥过她的神情,“他那样身份高贵的人,我怎么会见得着呢。”
时玉面无表情,“五年前我见过他,那时夜袭,我拿他当人质才得以逃离离焱军营,后来他爹为了从我手上救他,准备一箭射杀了我。对我而言很幸运,那一箭只是伤了我,未达要害。但对阿纳达来说比较不幸,因为我虽然失手了,但毁了他的容貌。”
“听说他现在带面具示人,那世人最多只记得他十五岁的模样。”时玉偏头看他,“和你还挺像呢。”
阿丘脸色一变,慌忙跪下,“逐月将军明察!我绝不是离焱奸细!虽然……虽然我……”
时玉捡了一根树枝,挑起他不断下叩的脑袋,“如实说便是。”
“我……我确实是阿纳达的庶弟,但我的母亲也的确是大黎人,也是因为这样,他们认为我是低贱的,对我动辄打骂。我实在受不了,就逃了出来。因为我没有出过门,不辨方向,误入战场,差点被离焱士兵所杀,幸得沈将军相救才……才有今天。”
时玉挑眉,“你当真不是离焱奸细?”
“我发誓!我以亡母发誓,我绝不是离焱国奸细!”
时玉蓦然笑了,“那我要你做我的奸细。”
阿丘一愣,“我……我……”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
“你没有选择。”时玉用树枝戳了戳他的脸颊,语气凉薄,“要么听我的,要么死。”
与此同时,离焱军帐里,年轻的主将独自坐着,手上捏着解开的面具,遮着自己的半张脸。露出来的半张脸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唇薄而无情。
“果然没让我失望 ,你还活着。古时玉,我们很快会再见的。”阿纳达仰头,眼前逐渐模糊,脑海里渐渐凝成十五岁少女的凉薄面庞,“你只能死在我手里。”
半个月后,福音郡主的花轿抵达北境,同时也在此止步。
沈将军不理解,“你为什么要让阿丘以将他亡母送入祠堂为由投靠阿纳达,阿纳达未必会信他吧。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