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吧,怎么回事。”
“是我失职,未想到小姐是真的忘了少主君与小少爷,还以为小姐只是同从前一般……”
戚如穗握紧拳头,压着情绪道:“从前如何?”
文溪顿了顿,继续道:“如从前般,不愿提起少主君与小少爷。”
似乎有什么东西打碎,戚如穗蹙起眉头,忍着忽而强烈的头疼,文溪担忧的看向自家小姐,戚如穗硬是忍住摆摆手。
“我无事,你继续。”
在文溪的叙述中,戚如穗终于知晓这七年的始末。
她与何镜自七年前成婚,次年何镜腹中有孕,诞下一子,可因是个男孩,何镜从此失了她的宠爱,两人之间争吵愈发频繁。
又因他腹中迟迟未再有动静,两人之间隔阂渐深,甚至到了形同陌路的地步,两年前何镜带着孩子搬离朗月阁,从此再未在人前露过面。
一个过于简短的故事,却让戚如穗觉得荒唐可笑。
“怎么可能。”
她也确实笑了,铛的一声,茶盏被重重放在桌上,凉茶洒到桌面上。
文溪再次垂眸看向地面,她猜到小姐会反驳,可戚府上下皆知,小姐与少主君貌合神离,相看两厌。
在少主君失宠后,一个接一个娇媚的小侍光明正大被抬入府内,众人皆以为那来自京城世族的少主君会忍不下去,可少主君竟对此一言未发。
在戚如穗即将饮完那盏凉茶之前,文溪出声劝道:“隔夜茶凉,小姐莫再喝了。”
戚如穗手中紧紧捏着茶杯,声音沙哑,语气听不出喜怒哀乐,“我知晓了,你下去吧。”
文溪离去后,戚如穗在原地独坐了许久,久到那碗姜汤已端回厨房温了两轮,她仍坐在原地未动。
想起男人离开前最后一眼,戚如穗心中一痛。
何镜似乎真的很厌恶她,多一眼都不愿再看。
怎么可能呢,事情绝非文溪所说,只因何镜生了男孩便失去宠爱。
戚如穗茫然的眨了下眼睛,她早就暗自发誓过,若有机会娶到何镜,她定会宠爱他一辈子,不让他受一丝委屈。
天色逐渐亮起,戚府的下人们早起了身,此刻都忙着手里的活,他们撑着油纸伞从何镜父子身旁匆匆而过,却无一人停下向他这位少主君问好,只当看不见一样。
何镜早习惯了,他甚至觉得如此最好。
只是路过厨房时,厨娘的小女儿正在外面踩水坑玩,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在戚怜刚路过她身旁时,女孩一脚踩下去,带着脏泥的雨水溅到男孩衣角。
这是爹爹给他新洗的衣裳,戚怜看着衣角处的污渍,回头看向女孩,却正看见女孩悄悄朝他做了个鬼脸。
小插曲只发生在瞬间,甚至没引起何镜的注意,戚怜小手紧紧攥起,可他却没有告诉爹爹。
爹爹已经很累了,他不想爹爹再分心担忧他。
何镜牵着戚怜回到院子时,屋外雨势比方才大了一倍,他将油纸伞与那碎裂的艾草柱放在屋角,又拿来干帕子擦去怜儿身上雨水。
男孩白嫩的小脸上两个蚊子包肿的突兀,看起来似比早上更大了些,何镜眉头轻蹙,他将药膏点在指尖,温开后才轻轻涂在怜儿脸上。
“疼不疼?”
“不疼。”男孩乖巧摇摇头。
随着药膏涂抹,那痒意很快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逐渐袭来的困意,小孩子正是觉多的年纪,戚怜昨夜被蚊子折腾的一夜没怎么睡过,此时身上不痒了,倒是逐渐开始犯困。
“困了便睡一会,爹爹给你做饭去。”
爹爹的声音依旧温柔,怜儿摇摇头,只说自己不困。
他看着爹爹将积满水的木盆倒在屋外,自己则揉了揉眼睛强打精神,转身去屋角拾起块抹布,蹲下身子安静擦着地上水渍。
何镜回屋看见的便是这一幕。
男孩看起来十分乖巧,乖巧的惹人心疼。
四五岁正是爱玩乐的年纪,旁的孩子这个年岁不是在庭院扑蝶,便是在河边嬉闹,而怜儿早早便学会洗衣做饭,小小年纪便同大人一般懂事。
想起方才戚如穗戏弄的话语,何镜心间逐渐被苦涩侵染,分明是夏季,他却感觉冷的心寒。
他努力忘记方才见到戚如穗的那一眼,只觉自己显得十分可笑。
其实方才那一眼,何镜是有一丝恍惚的。
那是这几年来,戚如穗看向他的神情中第一次不那么冷漠,甚至……他有一瞬间仿佛忆起了七年前。
然而女人接下来的话令他一瞬清醒起来,也对,戚如穗从来都未在意过怜儿,否则又怎会说出那般不堪言语。
他并不在意戚如穗对自己如何,他只是替怜儿觉得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