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年轻人对于这件事接受得快,但我们已经是半个身子踏进棺材的人了,和故国相处得久,尽管很多事情都未曾改变,但还是放不下自己作为苏联人的身份。小子,我已经很久没说俄语了,和我来一段?”
我点头,他笑了,脸上的褶子都冒了出来。他拉着我到店门口的门槛上坐下。
“里面灰尘多不太好对话,年轻人,你叫什么名字?”他用俄语问我。
我听着他的话语,感觉既熟悉又陌生,“乔伊·乔恩。”
“这听起来可不像是苏联人或者是俄国人给自己孩子取的名字,真的假的?”
“我是孤儿,乔伊是我在小时候给自己取的名字,当时有个慈善组织捐了很多书给孤儿院,我分到了一本叫做《乔伊历险记》的书,我很向往主角无拘无束的生活,于是用了他的名字。在之后我被领养,我就在后面加了乔恩两个字作为姓,那是我养父的姓。我养父和您一样,也自称自己为苏联人,但他无时无刻提醒着我对外要称自己为俄国人,不然生活中会有很多困难。”
“可怜的孩子,我相信你的亲生父母并不是有意抛弃你,我看你才20出头,你出生的那个年代很混乱,兴许他们就如同我的儿女一样死于保家卫国中。幸好一切不算太糟,你拥有了不错的家人。那么你们来意大利干什么,旅游?”
“不,我孤身一人。我的养父母被恶人所害,早就死在了很多年前。我母亲的故土是意大利,她在这有栋房子,我回来的目的是为了收拾她的遗物,在整理完一切之后干脆也住了下来,一晃就过了十几年,也算是离开家去往了另一个家吧。”
“...抱歉。”
“不用道歉的。”我不是很懂我们两个为什么要在这互相雷区蹦迪,“都过去了。”
“是啊。”
在之后我们陷入了沉默,我对国籍问题也并不是表面那般的无所谓,毕竟我也在名为苏联的国土上生活了不少时间,我也不是机器,自然会产生感情。只是身边发生了很多事情,让我没有时间去伤感,人总得向前看。
“小子,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把这些完好的东西丢掉吗?”他指了指店里面的那堆玩意。
“我不知道。”我手里还握着那项链和qiang,“但我会帮您丢了它们的,包括我手里的这些。我理解您,您不用暗示我。”
“谁暗示你了,我没有让你帮我丢的意思!”他看起来有点气急败坏,刚刚伤感的氛围瞬间烟消云散,“我告诉你,我丢了它们是因为那是我孩子的遗物,就和你帮你妈收拾遗物一样。”
“才不一样,我才不会把母亲的东西丢掉。”
“你犟什么,重点又不是这个。而且我话还没说完,”老人瞪了我一眼,“看到这些遗物我总能想起我已故的儿女,看一次难受一次,所以我才想着把它们卖掉,卖不出去,最后就只能丢掉,懂吗。我是想说,看在你陪我聊了那么久的天,然后还戳了你伤疤的份上,我可以把这些都给你。”
“多少钱?”
“你到底懂不懂什么叫做给啊,不要钱!”他站起身踹了我一脚,“进去拿东西吧!”
我应了一声,却没站起来,“我觉得您还是留着比较好。”
“人不在留着物品干什么,人总归要向前看的。”
我有点意外,此时他说的话和我刚才的想法不谋而合,搞得我都不知道如何反驳他。
“快点!”他见我不动,又拽着我往店里面走去。
盛情难却,我又开始挑看起东西。
“挑什么——全都拿走!不要的到时候自己丢!”老人嘟囔了一句小家子气,转身走向柜台,“我给你找个袋子全部装着,大男人别婆婆妈妈的。”
“不用。”我半蹲下来,一件件观察着。
刚才没注意,现在一看发现这里什么东西都有。有qiang,但大多数是没上膛的;有刀,都很锋利。看着如同新的一般。看来老人表面上不在乎,实际上却一直在给它们做护理。
也有很多杂物,已经吃完的糖果盒啊、相片啊比比皆是,都是看起来乱实际上一个比一个干净的类型。到处都是回忆的痕迹,寻找下来我不禁勾起了嘴角,似乎自己也曾是这幸福家庭的一员。
我拿起糖果盒放到耳边晃了晃,听到了一声清脆的响,我很惊讶,里面莫非有什么过期的糖果?
我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个圆形的勋章,它由铁锻造,经过风霜雪雨图案已经很模糊了,但仔细看还是能看出上面是铁锤和镰刀交叉在一起的样式,尽管随着岁月的流逝勋章上的纹路已不清晰,但我依旧能看出那其中的含义。
勋章上只有铁的本色,却也因此散发着一种钢铁洪流的气魄。我对此爱不释手,我已经多久没见到这个标志了?
我站起身,朝着还在寻找着袋子的老人喊道:
“老先生,我要这个!”
“都说了全部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