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楚,对不起……”
“为什么不能让着点她呢?她因为你吃了多少苦头,为什么要这样咄咄逼人?”
……
从崖边跌落时耳边的呼啸风声,好似要把脸颊割破,许许多多的面庞在她眼前恍然一过,落地的一瞬疼得她恨不得死过去。
江楚楚也确实死了,死在那个倾盆大雨夜。
“死了也活该!”一声唾弃从崖顶传来,是江楚楚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如果江楚楚还能爬上山崖的话,以她的性子一定狠狠教训一番说话的人。
可她死了,那个没礼貌,欺负姐姐弟弟,傲慢无礼的江二小姐在雨夜行路时跌落山崖,死得干净。
……
身体虚浮,好似在一片黑暗中飘荡许久,有知觉时便是身上的痛,似乎骨头全被摔碎,粘连不起来,也使唤不动。
外面淅淅沥沥,雨滴打在窗上后再炸开,清脆的响儿,听在楚楚耳中却是沉闷压抑,急促的雨声让她窒息。
白光闪了一瞬,随后惊雷紧跟而下,“轰隆——”一声,楚楚猛然惊醒,意识回笼的一瞬,她以为自己跌落山崖也没死。
床板生硬因过多的水气而发霉,身上盖着的被褥潮湿,仿若攥一下就拧出水来,即使楚楚浑身都疼,还没弄清状况,但那股子霉味让她不禁皱着脸。
即使侥幸被救,她也看着马车的横梁落下,狠狠落在腿上,断了骨头,没死也定然重伤。
她扶着床沿起身,能站起来的下肢让她感到诧异,却先嫌弃地看着这个巴掌大的屋子。
摆件只有一套木桌椅,一层油污裹在木料上,床帐用的是最下等的麻布,破破烂烂,仿若一扯便会碎掉。
她目光瞥过桌上的铜镜,却一声惊呼,吓得坐在了地上。
镜中那个少女憔悴得不行,蓬头垢面,但也能依稀瞧出几分美貌来,是那种艳到有些妖气的长相,上挑的眼尾,饱满的唇线。
可关键是,她原来不长这个样子!
旁边屋子的人也听见了这声惊呼,大家做活一天累极,深夜睡熟,又被人吵醒,怨气都要冲天了。
破旧的木门被一下子推开,“要死啊,小蹄子是不想活了吗,大晚上的鬼叫什么呢?”
一个中年老妇披着暗棕色外裙,边缘被洗得发白,她骂骂咧咧地走进来,那些市井间的话没能唤回楚楚思绪。
宋嬷嬷很无语,这个陈楚楚被卖进府后,整日哭哭啼啼,还趁着护卫不在时逃了出去,淋了整夜的雨,连烧了几日,灌药都不行了,没死但不知道又在作什么妖。
见楚楚脸色好转不少,宋嬷嬷不咸不淡道:“既没咽气,就好好呆在府上,遵着下人的本分,别总想着逃。”
陌生的人,陌生的环境,甚至是陌生的自己。
楚楚低头,那双手有些小,但指节处都是泛着黄的茧子,粗糙得不像是女儿家的手。
听过一旁嬷嬷的话,她才清醒地意识到自己还活着,不过不在原本的身体上,干涩透着几分紫的嘴唇嗫喏着,“这是哪……?”
声音同从前的江楚楚还是像的,不过因着病中有些哑,这样的声音却让楚楚的心落实几分,似乎这才真正活过来。
“诶呦——”楚楚的头被重重地打了下,疼得她眼泪都要掉下来,娇滴滴的江二小姐刚想发火。
“不会是烧傻了吧,这是云城的唐府,你是被卖进来的丫鬟,但是没逃得掉,”宋嬷嬷白了江楚楚一眼,只认为她在胡闹,“赶紧睡吧。”
宋嬷嬷打了长长的哈欠就要回去接着睡,反应过来的楚楚顾不得旁的,拽着她衣角,“如今是顺嘉多少年?”
还魂事,她在志异上也看过,灵魂寄托在别人身上,可她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
这话一出,宋嬷嬷以为楚楚彻底疯了,“还顺嘉呢,都已经是贤正三年了……”
贤正三年……光听年号,楚楚就知道是贤王继位,取年号贤正,意为彰显正统。
可她死的时候,太子仍在。
云城在京都南边很远,是前朝旧都,楚楚并不陌生,她外祖家就在云城。而她那晚连夜赶路就是为了去云城。
而云城唐府其实就是京都唐府的老宅……唐家,楚楚其实也很熟,“如今谁在府上?”
宋嬷嬷感觉有些瘆人,语气弱下来,往门边退了几步,“是……唐少傅……”
少傅?楚楚想起的那个少傅姓梅,是个瘦巴巴凶得很,还非要蓄美髯的刻板小老头。
而唐家哪有少傅啊?,“少傅?”
“是原来的小公子,唐珂啊……”
又一声惊雷打下来,楚楚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她满心愕然,冲了出去,大粒的雨滴砸在她身上,冷且疼。
丫鬟们都住在这块,八或十人一个屋,此刻听见动静,披上外衣,一堆脑袋挤在门口看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