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母离开后,楚楚不想哭,这都是和她没关系的人,但她就是控制不住,放声哭,眼泪噼里啪啦地掉。
她不明白,世间为何有这样的母亲。原来楚楚还以为是陈楚楚过于软弱,直到此刻,她才能完全共情。
陈楚楚从小活在这个家,常年被母亲责骂,继父对她也是言辞污秽,说动手就动手。
而她哥哥呢,懦弱无能,愚孝忍着,姐姐又死了,陈楚楚怎么可能不阴郁。
楚楚一哭就是一下午,哭嚎声太大了,路过陈家的人都能听到。
“混像条疯狗!”陈父不停唾骂,最后大牛出去,拿了块干净些的麻布,要堵上楚楚的嘴。
楚楚当然咬他,又躲着,她挣扎间哑着嗓子快说:“几年前,你保护不了姐姐,如今又帮不了亲妹妹,算什么男子汉……”
大牛不敢看她,高大的身躯低下头,走了出去。
夜幕渐沉,楚楚一个人在漆黑没亮的西屋,她被紧紧绑着,动弹不得。今夜偏偏月光也弱,她看不清眼前,怕得发抖。
小时候的楚楚不怕黑,胆子大得很,即使在晚上也敢躲在墙角处,突然蹦出来去吓姐姐和父母。
其实大家都能识出楚楚的小把戏,但都装作受惊,来哄楚楚玩。
改变在何时呢?对楚楚来说,是一辈子的阴影,让她再也不敢在黑夜中单独待着,也离不开那盏烛灯。
瑶瑶丢了的那个晚上,江家许多人都出去寻,楚楚被留在家里。慌乱中,江母害怕楚楚也丢了,又被嬷嬷提醒着,楚楚可能会跑出去捣乱。
楚楚就被锁在了屋子里,只她一个。
刚开始还有些烛火,但后来烛火燃尽,熄了,黑漆漆的只剩楚楚一个。
她很害怕,拍门也没人来开,她一直在哭,哭到嗓子哑痛。屋子里的壶空了,楚楚也喝不到水。
楚楚躲在了床最里面,害怕地不敢抬头,就这样埋头哭了一夜,等着天亮。
她以为熬到第二天便好了,次日照顾楚楚的侍女找到了楚楚,知道她在里面,可没有钥匙,打不开门。
侍女去找主子,可江父江母都在外面,江家祖母昨晚闻讯昏厥,下人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楚楚又这样等了一个白日,她受了惊,还是小孩子,连着一天一夜都没吃口饭,发起了热。
在她害怕的第二个黑夜到来前,窗子被人猛然砸开,黄昏金灿的光撒进来,唐珂从窗子跳进,还有许多侍从在他身后喊着什么。
在楚楚有意识的前一瞬,她被仅大她几岁的唐珂背起来,从窗子出去了。
醒过来的江家祖母认为这都是江母的倏忽,为何要将小女儿锁起来,钥匙也不给下人,两个孙女都差点被她害死。
江家祖母当初就不同意这桩婚事,江家虽然名声不太好,但得皇帝器重,世家女子也娶得的。
可江家祖父呢?偏偏就想给儿子娶一个读了书的女子,江家祖母说不过,只道越缺什么就越在乎什么。
楚楚病好后被接到祖母身旁养着。江家祖母若往上数几辈,家中还是做山贼的,婆媳两个互相看不上,楚楚也被江母嫌弃着粗俗。
后来,又有了江小宝,江母对楚楚的感情也就淡了。
楚楚看着窗子,她此刻很希望见到唐珂。她狼狈、孤独的时候,他总会在。
楚楚幼时一直胖嘟嘟,五六岁时是可爱,再大些可就不同了。她又经常养在祖母和外祖母身边,被教导着要小孩子要多吃,所以楚楚十岁还有些圆。
那个年纪的孩子就已经知道美丑了。楚楚总呆在外面,甚至夏日时还去云城,被晒得黝黑一团,比不上一直住在燕都那些苗条白皙的小姑娘。
所以,十岁的楚楚被那群小公子嫌弃,就连小姑娘也不愿和性格奇怪的楚楚玩。
只有唐珂对楚楚的态度始终没变,会像小时候那样牵着楚楚到处走,即使被孤立,楚楚也不孤单。
十一岁后,楚楚好像一个秋天就张开了,肤色变白,也瘦了下来,一下子便挤进燕都美人排行榜。
之后跟着楚楚玩的小公子变多了,小姑娘也喜欢和好看的妹妹呆在一起,可唐珂一直在她身边。
楚楚就想,可能只有唐珂和她呆在一起,只因为她是楚楚,而与她长什么样子无关。
逐渐有些光亮透进,唐珂一直没来。楚楚想,也对,唐珂现在还在燕都呢,怎么可能这样快回来?
楚楚又冷又饿,右脸高高红肿起来,发烫,嘴里漫着血腥味和土味,让她眩晕又想吐。
胡思乱想间,楚楚不免回想起自己的父母,原来和陈楚楚相比,她还算幸运的,起码父母不曾亏待过她。
江母虽不常与楚楚说话,可在祖母刚去世时,江母也去安慰楚楚,拍了拍楚楚的肩。
那天晚上,母女间气氛格外温馨,江母告诉楚楚生死都不重要,只要有人记得,那便是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