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转身去了殷娘的院子。
*
陆卫青住在墨雨轩。
墨雨轩静悄悄的,院子里空荡荡的。
翠绿的葡萄藤盛,从院落的一角斜向上蜿蜒,爬满了大半个屋顶;觅食的雀儿从藤蔓中探出头,扑腾着翅膀一飞冲天,嘴里衔着颗紫色的葡萄。
苏霓儿寻了一圈,没寻到陆卫青的身影,见东厢房大门紧闭,扣了扣。
“筠儿哥哥?筠儿哥哥?”
没人应她,苏霓儿又唤,“筠儿哥哥,我把咱俩昨日商议的事细化了,你看看有什么要补充的?”
片刻的沉寂后,反锁木门的门栓“哐当”一声掉了,像是被什么东西砸中落在了地上。
一道低沉的男低音自屋内响起。
“进来。”
“哦,”苏霓儿推开木门。
一股混着淡淡玫瑰花香的热气拂面而来。
六扇苏绣屏风后头,寥寥水汽弥漫。朦胧中,坐在浴桶中的宽阔背影灼灼,依稀可见紧实的背部线条。
原是在沐浴,难怪半晌才应她。
苏霓儿忽地想起,陆卫青晨间确有练剑、练剑后沐浴的习惯。
一坨红霞快速蔓延至耳根,她止住脚步,顿在门框处。一瞬的清醒后,她转身离开。
“我晚些再来。”
“慢着,”
慵懒的声线低哑且迷人。
他双臂悠闲地搭在浴桶的边沿,修长的五指有节奏地敲打褐色的木桶,发出清脆的声响。
“青衣和何妈妈在来的路上。”
陆卫青自幼习武,不论是视力还是听力远优于常人。
苏霓儿眉心一跳,回头瞧了眼蜿蜒的篱笆墙。
篱笆墙外,一老一少两个身影气喘吁吁、正急急往墨雨轩赶。
苏霓儿赶紧进了屋,反手关了门,顺带插I上木栓。
既然已经决定要做“假夫妻”、要在殷娘面前“假装恩爱”,那就不怕被旁人误会。
越多的人误会越好。
苏霓儿干咳了一声,寻了外间窗边木桌旁的椅凳,背对着陆卫青坐下。
“那我等你。”
实际上,和他共处一室,又是在如此局促且旖旎的氛围下,苏霓儿根本做不到坦然。
也不知是不是天气太热,还是屋内水汽蒸腾,她热得慌,后背渐渐濡I湿,黏腻腻地贴在身上;
她整个粉颊红透了,白嫩的额间尽是细密的汗渍,幸得有帷帽遮了窘迫。
她尽量让自己放松,别在意,可眼睛虽是看不到他,听觉却被无限放大。
升腾的水汽蔓延过屋顶,在木质的房梁柱上形成一圈圈水雾,啪嗒、啪嗒,落下来,落在苏霓儿莹润的手背上,烫得她一缩。
哗啦啦的水声响起。
水蔓过浴桶往外溢出,汇成数道细小的水流,涌过苏绣屏风相连的缝隙,奔至苏霓儿的脚下。
苏霓儿慌慌张张抬起绣花鞋,“呀”了一声。
身后布料摩擦的声响渐弱,应是他穿衣的动作停了。
隔了道屏风,她又背对着他,自然不知他脸上的表情,可那陡然落在她身上的视线灼I热又滚I烫。
皂靴踩着地板声响,踩在苏霓儿跳动的心尖尖上,愈来愈近。
修长的手臂横过来,却是略过桌案上她摆好的协议,覆在了她纤薄的肩上。
她浑身一抖。
她本能地想要逃离,可扣着她肩膀的力道越来越大,她甚至可以想象他五指弯曲的弧度。
他冷冷开口:“你很怕我?”
苏霓儿也知自个反应过激了,几个深呼吸后,刻意放缓了语调。
“你又不吃人,有什么可怕的?”
少女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傲娇,偏又藏着丝丝颤抖,似说不出的羞窘。
帷帽遮住了她的容颜,却遮不住她低头时,无意间露出的那一抹后颈的春I光。
莹白如玉的肌肤,蹙着春天般的浓艳,泛着诱人的红。
他移开视线,掌下扣着纤薄肩膀的力道不减。
苏霓儿抖得更厉害了。
陆卫青剑眉紧蹙,似是猜到什么,掩下眸底的幽邃,松开她,双手负在身后,往后退了一大步。
“日后我们少不了肌肤相触。”
苏霓儿回过头,隔着帷帽瞪他,“我知道,可现下不是只有我们两个人么!”
她知道他起疑心了。
两人不过见了数面,相处不过几日,她不该这般又怕他又防着他。
某些时候,她心底的嫌弃藏都藏不住,化作防备的动作抵挡他的靠近。
就像现在,她竟有一种逃离的冲动。
可她不能。
为了殷娘,她得和他共进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