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侍郎此时还未起身,她干脆就着跪地的姿势再次匍匐于地高呼道:“微臣有罪,请陛下恕罪!”
沈泰安松开了杯子,向后靠着椅背俯视道:“哦?那朱爱卿犯了何罪呢?”
跪在地上的朱侍郎直起身,不好意思地向沈泰安拱手道:“都怪微臣嘴碎,这话赶话地就把王大人刚刚的事儿给忘了。”
沈泰安淡笑地抬手一指。
“但爱卿身后站着的陆侍郎还急着向朕禀报,有关沈大人的事情呢。”
朱侍郎抓了抓脸颊,回身向陆侍郎为难地劝道:“陆侍郎!虽说你我同为侍郎,但你是礼部我是刑部,而这稽查司是我刑部门下四司之一。所以沈大人如何该属我刑部管教之职,还是让我们刑部自行处理吧!”
陆侍郎却俨乎其然地向朱侍郎挑眉回道:“然而,我将言之奏只关乎沈大人‘驭疯马、闯闹市’之事,并非针对沈大人这个人。”
说着,陆侍郎一撩下袍也向沈泰安跪了下来。
“启禀陛下!微臣身为礼部侍郎,官员的司勋考功奏过皆是臣分内之责。望陛下恕罪!”
一听这话,朱侍郎当即笑开了脸。
“原来是这样啊,是我误会陆侍郎想越俎代庖、插手别部事宜了!嗐!我说的这事儿就是关乎沈大人‘驭疯马、闯闹市’之事呀!”
一旁的王大人冷哼地讽道:“你刚刚不是说要论论我的事儿吗?”
朱侍郎无辜地向王大人眨着眼睛。
“可你记性不好和沈大人‘驭疯马、闯闹市’之事,它们就是一件事呀!”
王大人被朱侍郎这泼皮无赖劲气得双目喷火。
她也一撩下袍,哭嚎着向沈泰安跪下了。
“陛下您明鉴啊!这沈大人‘驭疯马、闯闹市’之时,我还在这金銮殿里站着呢。在座各位大人皆可为我作证!我如何就能成为朱侍郎口中的元凶之一了?”
朱侍郎马上吃惊地吸了一口冷气。
她瞪大了眼睛,望着王大人诧道:“我明明说得是‘两件事是一件事’,怎地到了你这儿就记成了‘王大人是元凶’了?王大人,您这记性不好的隐疾还是早日就医得好!”
闻言,王大人全然忘记了自己现在身处何处。
她“腾”地一下直起身,指着朱侍郎骂道:“朱常悟,你这个村……”
“够了!”
沈泰安的脸上难得没了笑意。
她无悲无喜甚至连怒意都不有的平静目光,让堂下每一位大臣都觉得心中一震。
就连一直眯着眼的张阁老都猛地睁开了眼睛,颤颤巍巍地弯下了腰。
然后,张阁老搭着身后顾司务伸来的手,再艰难地直起了腰。
龙椅上,沈泰安举杯抿了一口茶。
她轻掀眼帘地命令道:“都起来回话吧!既然朱侍郎说此事与沈大人有关,凡事总有个先来后到就由朱侍郎先说吧。”
放下茶杯,沈泰安两边手肘抵着扶手淡声提醒了句。
“朱侍郎这次可别扯远了,这些御前站着的大人们可各个都揣着关乎国家的大事,等着向朕汇报呢!”
朱侍郎点头称喏,后背微湿从地上站了起来。
她敛容屏气地正色道:“天圣十三年先皇重修《桑刑统》,规定‘诸于城内街巷及人众中,无故走车马者,笞五十;若有公私要速而走者,不坐’。”
举着作揖的手,朱侍郎戏谑地侧目向王大人问道:“您把这后半句忘哪儿去了呢?”
《桑刑统》全本前前后后被大修小修了三十多次,整本书下来更是分了十几部。
所以,王大人在来之前只是囫囵吞枣地背下了纸条上的那句话。
她根本没有去亲手翻过一遍《桑刑统》。
此时,王大人不禁开始怀疑:这背后之人是否与这朱村妇有关,故意下了个套等着我钻进去?
可当下最要紧的,却是我该如何向圣上做出解释?
一时间,王大人浑身颤抖地呆立在那里。
她嘴角不断地抽搐着,可努力了许久王大人也没能发出一点声音。
最后,王大人竟双腿一软跌跪在了地上。
眼见这位王大人肯定是不中用了,陆侍郎看了眼半阖着眼的谢大人。
瞥到了谢大人垂身侧微动的手指,陆侍郎肃然出列道:“启禀陛下,按律确是有‘公私要速而走者可不坐’。然沈大人此举缘由既非公也非私。微臣建议酌情减罪,笞沈大人二十五以证效尤即可。”
朱侍郎一直没往下说,正是因为《桑刑统》中对“公私之分”有过注释。
她是看准了王大人不可能看过《桑刑统》,这才使了一招“偷换概念”。
万万没想到,这位礼部侍郎陆大人竟对《桑刑统》如此了解。
这下,被打乱了节奏的朱侍郎也不敢随意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