谑还有六分轻视,只听她道:“既如此,那你便去我弟弟坟前跪足三天三夜。你要是做到了,此前种种,便一笔勾销!”
刘氏霍地站起来,正要开口,却被方岁安一个眼色制止了。只听清焰道:“好,我即刻启程。”
她站起来,朝众人一福,转身就走。
“朏朏!”方隐舟上前一步伸手去抓清焰,被她一个侧身给避开了。她头也不回,走得干脆利落。
方隐舟见众人都默认了清焰此举,一阵不可思议,怔怔地望着方岁安,失声道:“祖父,您说句话呀!”
刘氏也红着眼眶怏求道:“三天三夜,天这样冷,老爷,她会死在那里的!”
方岁安目光在几人的担忧的脸上一一掠过,最后停在柳氏身上,而她则倔强地别过了头,不去看任何人。
这态度已经很明显了。
方岁安低不可闻的一叹。柳士杰的死横亘在方柳两家之间,形成了一道不可跨越的天堑,如果清焰的牺牲能消除两家隔阂,让他们握手言和,自然最好不过;如若不能,至少也能拔掉扎在柳氏心中二十年的刺,让方淮不再左右为难。
权衡利弊一番,方岁安转头对刘氏道:“你多派几个人去照顾着,尽量别让她伤着了。”
刘氏抬起头,几乎是冲口而出:“怎么能不伤着……”
“去!”方岁安闭上眼睛,大喝一声,打断了刘氏。
刘氏余下的话梗在喉咙里,她嘴唇微张,失神了半刻,最后才一跺脚,拄着拐杖急匆匆去追清焰,一边走一边对庄妈妈吩咐道:“快,将今儿许夫人送的貂裘找出来!还有护膝手笼,多找几副!还有熏笼,没说不能带熏笼吧……”
庄妈妈竟难得的慌乱了,忙不迭应着,也顾不上亲自搀扶刘氏,一溜烟跑走了。
方岁安还站在那里,望着刘氏消失在回廊处的身影,长长一叹,不再看余下的人,跨过门槛往自己住处去了,看那背影,竟有几分佝偻与萧瑟。
厅堂内静得只闻窗外寒风刮过的呜呜声,仆役皆敛声屏气低着头,噤若寒蝉。
柳氏心中一阵快慰,却被夫主与儿子死灰般的脸色给浇了个透心凉。她暗自撇嘴,扶着椅背慢慢坐了下去。
“母亲,您这下满意了?”方隐舟说完,飞快地往后院走去。
柳氏蹭的站起来,指着他的背影对着方淮就要大吐苦水,哪知方淮看都没看她就拂袖而去。
诺大的厅堂空荡荡,柳氏跌坐在太师椅中,她双目失焦喃喃自语:“我错了吗?……不,我没错,母债女偿,天经地义……我没错!”
回答她的只有寒风刮过院子里的树梢发出的沙沙声。
清焰回到揽月斋,将事情的经过粗略地说与忍冬听后,又让她去寻喑姑。
事关重大,无论如何是瞒不住她们的,不如利索的全盘托出,让她们有个心理准备,好成为她坚实的后盾。
喑姑很快就随忍冬一块来了东厢房,看两人如丧考妣的神情,清焰便知忍冬已将事情的始末告知了喑姑。
“你们两个好好听着!”她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着:“明日是何管事来提亲的日子,这件事情很重要,忍冬你得留下来。喑姑也留下罢,我完事后还得仰仗你们的照料,所以你们必须保重好自己的身子,三日后再去柳家茔园接我。”
忍冬如何肯,她已经打定主意就算不嫁也要陪清焰挨过这一遭。喑姑自不用说了,她无儿无女,早已将清焰当作她的亲生女儿。清焰见她双眸泪水涟涟,欲言又止,便道:“这是我必须要做的事……”
“什么是你必须要做的事!”方隐舟不知何时站在了院子里,一向温和从容的他此刻也难得面露急色:“小舅舅与姑父去时,你尚未出世,人死不能复生,这笔账再怎么算也算不到你头上,你何苦要揽下全部罪责?”
清焰神色平静,“孟夫子有云,惟孝顺父母,可以解忧。就当是为了方家吧!虽然人死不能复生,但活着的人还是得好好活下去,快活地活下去。难道表哥想让外祖父外祖母他们至死都要背负这个枷锁,以致黄泉路上不得安宁吗?”
方隐舟闻言深深地注视着清焰,沉沉的黑眸闪烁着两簇小火苗。
“姑娘……”忍冬哽咽着,上前拉着她的手,哀求道:“你有你的坚持,奴婢不拦着,可奴婢也有奴婢的选择,你也没有资格干涉,就让奴婢跟着去吧!”
清焰沉默了,满脸犹豫不定。
这边喑姑已收了泪,拉起忍冬快步往后罩房去了。
清焰望着脚下生风的两人,叹了口气,她看了看天色,转头对方隐舟道:“表哥且回罢,我收拾收拾也该走了。”
方隐舟想帮清焰理理方才被柳氏扯乱的鬓发,清焰蹙起眉,一脸抗拒地微微转过头,躲开了他的动作,忽见月洞门前,刘氏带着一众奴仆站在那儿,也不知来了多久。她神色慌乱地看了眼方隐舟,抬脚向刘氏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