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夫人:“听说赵小娘子最近在学医,不知你是不是要给我们表演如何研磨药粉呢?”
夹枪带棒的,清焰并不想理会,只微笑道:“您待会便知道了。”
马夫人这人就是什么事都要掺和一脚的性子,如今一拳打在棉花上,便冷哼一声:“那我倒要拭目以待了。”
清焰仍是微笑,目光遥遥地落到站在圆亭中央那位年轻的公子身上。他一身小麦色的肌肤,猿背蜂腰,笑容爽朗,一看就是个武官。清焰觉得他好生脸熟,忍不住多看两眼,谁知那公子忽然朝着她的方向咧嘴一笑,手中银枪破风而出,舞出了千军万马之势。
清焰被他矫健的身姿吸引,目光不由自主随着他的身影移动。
年轻公子旋转间不忘朝清焰投来快速的一瞥,见她正一脸赞赏地望着自己,舞得更卖力了,只几个腾跳,他坚毅的脸庞便渗出了细细的汗珠。
一枪舞毕,清焰跟随众人鼓起掌来,若不是身边太多双眼睛盯着,她都想直接朝那位公子吹几声口哨喝喝彩了。
年轻公子乐不可支,乐癫癫地将场地让了出来。
接下来上场的是孙月如。
她身形纤细,如柳叶风前轻摇拽,奈何动作稍显敷衍,只得了稀稀落落的几道掌声。所以当她重新换回那身青衣再次落坐时,脸上泪痕犹未干。而孙夫人早已连正眼都不给她一个了。
感受到清焰关切的目光,孙月如朝她勉强笑笑,便低下头小口小口地吃着摆在她面前的八宝鸭子。
“吃吃吃,就知道吃!不知道的还以为咱孙府苛待你呢!”孙夫人刀子似的眼神剜向孙月如,咬牙低声斥道。
孙月如放下筷子,眨巴着大眼睛努力将涌出眼眶的泪水憋回去。
清焰一阵心酸,连忙将脸别到一边去。
流云随风飘过,桃花纷纷扬扬将水榭铺满,好一派春光明媚。可惜啊,人间四月芳菲尽,盛年消疎终不复,再美的花,没有在好的时节绽放,终逃不过零落成泥的命运。
该她上场了。
清焰去后院换上刘氏特地为她赶制的衣裳。绡纱轻薄柔软,随着她莲步轻移轻轻摆动着。
她走到圆亭中的贵妃榻上缓缓沉下腰去。
竹板声再次响起:“第十九位,《金缕衣》,赵清焰敬献!”
帷幔随着乐声徐徐拉开,绾着交心髻,额间一点花钿的红衣女郎倚在贵妃榻上。她水葱般的手指缓缓向上,挼蓝色的广袖随着她的动作滑落,露出一截藕段般的玉臂。这九华帐里梦魂惊的慵懒模样刹时将看台上的宾客的目光吸引了去。
她的舞姿算不上多么娴熟,动作却很干脆利落,如一幅画卷缓缓铺开,无论纸张上的丹青是笔走龙蛇还是鬼画桃符,反正就这样坦坦荡荡的将自己的美好与缺憾和盘托出。
随着乐声的递近,银子朱色诃子裙层层叠叠的裙摆如骤开的红伞,在雨中蹁跹,而那绣在挼蓝色的大袖上的白鹭随着她轻盈灵动的旋身展翅欲飞。
坐在角落里孙如月一瞬不瞬地注视着水上软如云絮的婀娜身影,她仿佛在清焰绰约的舞姿中与亦喜亦嗔神态中看见了一个女子得意时的慷慨高歌,失意时的凄冷落寞。
只见她长眉轻蹙,目光决绝,广袖在开合间划出一道又一道优美的弧度。那缠绕在手臂上的红色金丝纹披帛就像要桎梏她双翅的枷锁,而那座金堆玉砌出来的圆亭就如一个囚笼,将这只向往自由的雀鸟困在其中。
随着最后一声汉筝的音律消散在平静的湖面时,那只笼中鸟披着一身金缕玉衣跪在榻边,一滴梨花雨在皎若秋月的脸庞上缓缓滑落。
孙如月眼眶发热,她没想到名声扫地的赵清焰并非空有其表。就算半路出家,她仍游刃有余地为这支舞注入了灵魂。她在她的一颦一笑中品出了一个女子身不由己的一生。
那也是她孙如月的一生啊!
一舞已毕,清焰感觉她满腔的落寞与怨愤已随着她旋转的裙摆挥洒一空。她的背上甚至渗出了一层薄汗,实在是畅快。深吸一口气,清焰朝观众席上款款一礼,缓缓往后退去。
在场的宾客还沉浸在这直击心灵的盛宴中,皆忘了今夕是何年。
一道清脆的掌声忽然响起,在一片寂静中犹为突兀。清焰目光顺着掌声而去,只见廊下那个身着玄色长袍的年轻男子站起来面朝圆亭慢悠悠地鼓着掌。
看起来有些眼熟,但不是陆秦弓。
一时掌声雷动,喝彩声不断。
只见那年轻男子长臂一挥,朗声道:“赏!”
清焰正自疑惑,却听长廊下传来皇城内侍独有的尖细声音:“赵小娘子,凌王殿下有赏,还不快上前谢恩!”
原来是二皇子谢祈。清焰原是要去换衣裳的,现在只能折返廊下去叩谢凌王恩典。
真是!那么多人不赏,偏赏了她,这不是明摆着要让她成为众矢之的吗?
埋怨归埋怨,清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