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道上来回走动的宫人窃窃私语着,半明半暗的宫灯将沉黄的光晕凝在窗棂上,单薄的窗纸无法阻拦它的肆入。
殿内映出半室清光,蜷着身子卧在床铺上的狼兽缓慢地睁开了眼睛。
把狼头搭在前爪上后,淡金色的眼瞳转着盯向了那扇用以切割内外室的屏风……
那个讨厌的婢子站在偏殿门口,声音中夹杂了些明显的哽咽,冲着宫人道:“还愣在这里做什么?去小厨房把汤药熬好端过来啊!快去!”
她催促着,又脚步急匆匆地进了偏殿。
“殿下,您出去一趟,怎么脖子上的伤愈发严重了?”婢子嗓音压低,但还是一字不漏地传到了乌九朝的耳朵里。
有人咳嗽两声,笑着道:“没那么严重,看着骇人罢了……”
她太过虚弱,声线带着几丝沙哑,连呼吸都断断续续无法连成均匀绵长的。
狼头摆动了一下,从前爪移到了枕头里。
他睡不太习惯人族的枕头,但每次把脑袋埋进枕头里时,外界对他的干扰就会有所降低。
这很好,至少他不必再瞪着眼眶去分辨乐正黎现在到底是要死了,还是生不如死……
元窈心疼得直掉眼泪,握着膏药盒子对乐正黎的脖颈都无从下手,“哪个天杀的掐您啊?下这么重的手。”
她动作放得很轻很轻,就怕涂抹药膏时,弄疼了自家殿下,“不会又是月德吧?”
乐正黎懒散地仰躺在榻上,修长的脖子昂出一道漂亮的弧线,眼睑合拢,像要睡着一样。
见她不应声,元窈撇着嘴在心底怒骂月德,又说:“殿下,您下次再碰到月德的话,就尽量避开吧……这些兽族就是这样的,异常凶暴,若是攻击人族,也不会心慈手软。”
乐正黎闻言,只说:“不是他。”
喉管震动,尖锐的痛意顺着赵烛衾留下的指痕蔓延,她睁开眸子看了一眼元窈,“是赵烛衾。”
元窈给她搽药的手指顿了顿,面上神色僵住,有点不知所措,“陛,陛下怎么突然就对您动手了?”
她倒不是真好奇,毕竟赵烛衾喜怒无常是有目共睹的,仅仅觉得庆幸……庆幸自家殿下只是被掐了脖子,而不是被赵烛衾给杀了。
“小皇帝闹脾气,看来哄人还真是一门技术活。”宫人将药送了进来,乐正黎一口闷下,笑得无奈。
元窈闻言便不再过多追问,自家殿下近来忙忙碌碌,她又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尽量打理好宸华苑,好叫乐正黎没有后顾之忧。
宫人退出,彻底静下来后,乐正黎抱着被子翻了个身,牵动到脖子上的淤痕,又疼的嘶了一声。
也是奇怪,刚才困得很,现在却毫无睡意。
她轻轻叹了口气,闭着眼睛思索赵烛衾所展露在她面前的两种样子,脖颈处的肌肤泛着火辣辣的不适感,躺着都不安稳……
夜更寂寥,独余下廊外风过时的细微声响。
内殿之中,把脑袋埋进枕头里的狼兽亦未曾合眼睡着。
他的思绪很乱,弯弯绕绕莫名其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待到想要去捉住其中一股,又会被其他情绪打断。
仿佛草原开春时,冰河炸裂,被冻住的游鱼再次获得生机,争先恐后地跃出水面,究竟是为了呼吸新鲜气息还是为了望一眼红花绿草之景,就只有鱼儿自己知道了。
突兀的一声腹腔嗡鸣,把乌九朝拉出了混沌的漩涡。
这就是赌气不吃晚膳的后果。
在床榻上踟蹰良久,他起身落地时,已然褪去了狼形。
乌九朝走出寝宫,脚步毫不停留地去了后院小厨房,对线路的熟悉程度彰显了这不是他第一次夜半偷吃。
元窈早就知道此事,她管着宸华苑的账目和大小事物,小厨房里少了根葱她都了然于心,又怎么会不清楚那些凭空消失的食物去了哪里呢?
对于乌九朝偷吃,她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就算回禀了自家殿下,也不会影响他偷吃……倒会让乐正黎在他身上多花心思。
吃饱喝足的乌九朝路过偏殿的窗外时,蓦地缓下了步伐。
他歪了歪头,耳尖微动,便听到了茶盏相撞的清脆声,还有水流缓慢被咽下去的声音……以及女子细细的痛吟。
她应是很不好受,一盏水,喝了近半炷香的时间才结束。
乌九朝想离开得紧,可脚下却仿佛生了根,缠住脚踝让他动弹不得,是半步都难以迈出。
殿内未燃灯,乐正黎放下杯子正要重回床榻上,余光里就瞥见了立在窗外的那道瘦韧颀长的身影。
她被吓得后退两步,在脑海里紧急呼叫系统,“这是鬼吗?”
他妈的你们这皇宫里面能不能按时按点驱驱邪?老是出现瘦高人影,她能经得住几次冲击啊?
【……是乌九朝。】
系统好似也有些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