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涌出一丝古怪的情绪。
凝神细究,是在气怒。
可气怒什么?他却辨不出来。
被重新包好的伤处确实比太医弄得更好,并且乐正黎感觉不到疼痛了,她伸出手轻轻地按压了一下白纱,钝顿的痛,不太明显。
“国师大人真是妙手回春,我的脖子不疼了哎!”她笑得粲然,仰头去夸了夸。
徊仙却冷淡着一张脸,并不应承,只问她:“要喝水吗?”
他殿内是不常备着这些的,对伏灵族来说,吃不吃饭都无甚影响。
反正他们又不会死,偶尔的饥饿感对徊仙来说才是恩赐。
乐正黎见他脸色不复刚才那般温和,瞧着居然像是生气了……
他为什么生气?
她聪明地没有问出口,只颔首,“要,晚膳我也没吃……”
“好,我让仆从去准备。”
徊仙说着就解下了腰带,旋即去一侧桁架上拿了件氅袍披上后出了寝殿。
乐正黎低头盯着被攥在自己手里的腰带有些莫名其妙。
难道是因为她一直没松手,所以就干脆解下来给她了吗?
她哑然失笑,将腰带整齐叠好后搁在了几子上。
徊仙离开,乐正黎捂着脖子也下了圈椅。
赤着的一只脚底踩在冰凉的地砖上时,她才发觉殿内很冷。
不仅冷,殿内还格外简约,一眼扫过都没瞧见哪个物件是赘余的,布置得也很巧妙,素色纱帐缓缓垂落,随着寒风侵入而飞舞轻晃。
视线偏移,她在书桌上看见了一个不该出现在这简洁之室的物件。
那是一个狐狸面具,制作工艺极其精巧,镀金的材料勾出狐狸脸的形态,两只耳朵稍显高耸,却并不突兀,金丝盘缠,使得这个面具愈显栩栩如生。
在面具的两侧还悬挂了几根丝线编制出来的璎珞,小小的铃铛和玉石错落着点缀在其上,软化了这独属于金属的冷硬质感。
乐正黎情不自禁地站起身走到了桌边,她弯下腰,又仔细地打量了一遍这个狐狸面具。
制作并未彻底完工,左侧的璎珞还有没编完的一条耷拉着,细细的丝线上已穿了两颗小铃铛,显然它的主人把面具放下前,正在细心编织。
徊仙端着温水和膳食折返回来时,乐正黎已坐回了椅子里,她双手环抱着膝盖,下巴抵在胳膊上,眼睛半眯着似乎快要睡着了。
“去床上睡。”他推了推她,本来不想折腾,但见她唇瓣干涸且刚才还说自己没用晚膳。
乐正黎困倦地喝完水又用了膳后,才抽空问他:“那你呢?”
徊仙正拿出了一床干净的被衾,闻言不明所以,“我什么?”
“你在哪里睡觉?”
“不必担心我。”
乐正黎听了这话,却不肯放过,坐在床边追问着徊仙:“国师大人是要把自己的床让给我睡吗?”
“嗯,你睡吧。”徊仙好脾气地回应着她。
“可是好冷,殿内没有地龙吗?”
“没有,你若冷,我让仆从进来点炭炉。”
“现在时辰也不早了,多麻烦啊。”
“不麻烦。”
徊仙说罢,转身就要再往殿外而去。
乐正黎叹息。
“真的不用。”她伸手扯住他的衣袖,阻止了他的脚步,继而轻声说:“大人和我一起睡吧……这样,我既不冷了,你也不用非要把床榻让给我。”
徊仙听到这话,很明显地怔住了几息。
“这……于礼不合。”他声音清敛地婉拒了她。
“哪里有那么多礼?国师大人难道要让我独自一人缩在那么宽的床榻上被冻死吗?”
她还伸手拍了拍床榻,砰砰作响,这么冷的天,睡一觉的话她会被冻出个好歹吧……
也不是不能让仆从进来燃炭炉,但白白浪费掉这么好的机会,似乎有些划不来。
好不容易和徊仙亲密了些,不乘胜追击还是乐正黎的作风吗?
徊仙缄默不语,他并不想跟她同榻而眠,于是只能又重复一遍:“我让仆从进来点炭炉。”
“不要。”乐正黎持续耍赖,干脆一展臂把人从后面给抱住了。
徊仙被她给缠住手脚也不生气,只耐心地解释着:“我抱着你睡也没办法暖和。”
“谁说的?”乐正黎把脸贴在他的后背上蹭了蹭,如小猫撒娇,黏黏糊糊。
她今晚有些异常,不知是真被刚才那一遭吓到,还是真的想和他一起睡,徊仙猜不准。
可很意外的是……
徊仙并不排斥。
甚至他心底隐约生出了两分想回身揽她入怀的冲动……
乐正黎紧紧抱着徊仙,宛如抱住了一根拯救溺水之人的浮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