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
明眼人都不必去看,就能感受到赵烛衾身上溢出来的阴郁沉冷的威势。
火星子即将掉进埋了硝石的柴堆里,炸出来的是熊熊火焰还是伤人利器都犹未可知。
前者伤己,后者诛他。
但梁丘珩砚浑然不觉,神情淡定地移步从桌后走了出来,贴着藏蓝氅服的银饰随步伐而荡出脆响。
“她亦收了臣的信物,虽暗定终身不够庄重且有违礼法,但我们南疆素来最看重的便是情投意合……只要心意相通,这些流于表面的细枝末节也无伤大雅了。”
“陛下又是因何疑虑而几次三番地阻挠臣求爱呢?”
梁丘珩砚拱手行了一礼,嘴角始终勾着恰如其分的弧度,眼底含笑,语气自然又恳切。
最后这句话说实在是有些放肆,奈何他是用稍显揶揄的语气说出来的,倒也不算太过僭越……
赵烛衾寒着脸看向梁丘珩砚,二者目光对上,看似平静无波,实则其中暗藏机锋,都携了不容忽视的狠厉和杀意。
“既如此,世子便让你那个‘心爱之人’出来接旨吧。”他眸光薄凉,笑得阴沉。
坐在赵烛衾身侧的徊仙和林阁老都感受到了赵烛衾的怒火,窒息又紧凝的气势如恢宏巨镰,悬在所有人的头顶,难捱到喘息艰难。
赵烛衾内心却还是没有太多波澜,就是想着等乐正黎回来后,定要让她吃些苦头才行。
折磨人的法子多如牛毛,她太过有恃无恐,清楚他不会杀她了,但谁说他就会轻易放过她呢?
令赵烛衾在大好的日子里煎熬受辱,一边是个卑微低贱的狼兽都能被她百般袒护,不惜同他作对都要护着兽族的安危。
一边又是被梁丘珩砚步步紧逼毫无还手之力,拿着什么刺耳的情投意合与信物姻缘来挑衅他。
好不容易压了几日的火气在此时此刻悉数涌了出来,诅咒催生出更多晦暝又残忍的念头。
酒气上头,逼得他眼眶发热,丝丝爆裂的血线盘踞于眼白之中,像是晕开的血,连累着眼角都红了一大片。
赵烛衾的视线变得模糊不清,殿内的景物和人像通通化为虚幻泡影,被扭曲的灯笼变成了重叠的光雾,灼烧到眼瞳生疼。
他的手死死扣在椅子扶手上,想要抽出藏在暗格里面的利刃,把这些人全部杀死。
只任由鲜血喷溅,才能一解他内心的躁郁和狂戾。
林阁老见势头不对,急忙出声挽救:“世子殿下,你父亲赵景何跟陛下是同宗的堂兄弟,你的亲事便也算家事,但今日是年宴,这些事情就容后再议罢。”
在场的都是人精,话中深意谁人不知?
按着族谱来算赵烛衾和梁丘珩砚确实得论一声叔侄,可赵家人向来薄情,弑父屠兄者屡见不鲜。
一脉相承的癫狂下,唯一的遮羞布便是不能把此类行径抬到明面上。
不管私底下如何算计谋杀,表面功夫却要做的体面。
赵烛衾性子暴虐行事疯狂,在如此剑拔弩张的情形之下,他才不会管之前说的那些话——
什么拿不定证据就不惩办梁丘珩砚、因局势不稳而无法和南疆撕破脸面、再造杀戮会加重他的诅咒……
这些通通不再成为赵烛衾忍让的理由。
林阁老在一旁低低叹了口气。
若是真让赵烛衾当场和梁丘珩砚厮杀起来血流一地,林阁老又要头痛数日了。
他端着酒杯站起了身,鬓发皆苍的老者毫无颤巍姿态,神色从容地对赵烛衾:“陛下,该赐下福语了,他们可都在等着您的祝祷与鞭策。”
随着林阁老出言缓解气氛,殿内众人这才暗中轻吁一口气。
赵烛衾松了扣紧扶手的指节,移开目光不想再多看梁丘珩砚一眼。
林阁老一提及赵景何的名字,赵烛衾便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赵惑。
当年,赵惑为了解开诅咒带来的痛苦和折磨,想从南疆圣器入手,以此获取一线生机,便不顾赵景何的拒绝,把人给强硬地送到了南疆去。
结果根本没用,反而令赵景何有了怨心。
他必定极恨赵惑,所以就算赵惑死了,他都没有回北聿来送丧。
属于上一代的旧仇始终未能化解,夹杂在南疆妄图弑君的叛心之中,似助燃的养料,令烈焰高涨,焚烧了每个人。
赵烛衾喉头滞涩,伸手随意地执起酒盏,冲殿内诸人道:“深雪隆冬,即辞旧岁,愿万事和顺。”
声线冷寂,说话时没有半分温度,不像祝词,倒像一句有迹可循的讽谶。
哪能万事和顺,只怕是年后又要起祸端。
梁丘珩砚微挑眉峰,不再执着请旨求娶,反正赵烛衾的旨意也根本不重要。
他想娶乐正黎,更不必经过赵烛衾的应允。
只是在无数次昭告天下罢了,那个离襄质女是他所爱